我闭上眼,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思绪却异常清晰,令我惊讶的是,才望着眼里的黑几分钟,我竟开始想念起他的脸。我的理智告诉我这是不对的,他离开时我会被思念推满生活,让我比现在还痛苦。
但我还是忍不住睁开眼,望向他熟睡的脸庞。这个人除了对我很好以及给了我一条新的生命,还有什麽魅力?更何况,我对他应该只有恩情,只能有恩情,又为什麽会有心动的感觉?我没忘记他的身分,却不断越陷越深。
我似乎无意间服从了他的命令、掉入了他给我的惩罚,慢慢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不该有的感情。我鼻酸,忍住想落泪的情绪,望着他好看的嘴唇。缓缓的、轻轻的贴上熟睡的他,在触碰到他的温热的瞬间,自己也觉得荒谬的准备逃走,後脑勺却被施加力道,让我们的双唇紧紧贴住。
原来他没有睡着。
他也开始回应了我的吻,轻柔的舌在我口内翻搅着。他紧紧拥着我,温柔却又狂野的唇舌再次让我的脸颊在黑暗中涂上一抹粉红。然而尽管如此炙热,他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手也只是安分的拥着我。
我不知道这吻持续了多久,彼此似乎都没有要停下来,直到嚐到了一丝丝咸味。我碰了碰脸颊,有一行温热的泪水。我不知不觉流泪了吗?明明想忍住的、明明应该感到幸福的吧?我很……幸福啊。
「对不起。」当他分开我们,我才听见自己的啜泣声。
「对不起,小希。」他用指腹轻柔的擦去我的泪,温柔的开口:「我的爱让你受苦了。」我哭着、不断说着没关系。
好奇怪,那哭着的我似乎不是我。我想停下,却停不下来,只是不断的落泪。
直到哭累了,意识渐渐淡去时,阿质拥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
我想这大概能解释为什麽双眼有点不舒服吧。
我感受到身旁的他下了床,突然想起今天他便要离去的事情,赶紧睁开眼叫住了他:「阿质!」他只是微笑望着一脸惊慌的我,用温柔的语气开口:「想吃什麽?」
我起身朝他走去,站在他身旁,我停顿了几秒,犹豫着:「都好。」只要你还在就好。伴随着心中这句话,我鼓起了勇气牵起他的手,起初他也顿了顿,接着勾起了笑容,轻柔的将我拥入怀中:「那你梳洗好下楼找我。」轻轻摸了我的头,待我点头走至厕所後他才离去。
我快速的梳洗完毕,再以同样飞快的脚步下楼,跟随着扑鼻而来的食物香味来到他身後。他熟练的在锅上煎着培根和蛋,两者在平底锅上吱吱作响着,一旁的烤面包机正烤着吐司,此刻正好弹跳起,响亮的「叮」了一声,原先普通的白吐司已有了微焦的咖啡色。我顺手拿起了一旁的空盘,将两片吐司放了上去。
「介意吃这些吗?」他问,边照顾锅里的食物边拿了新的两片吐司,熟练的放进烤面包机里。
「不会。」我轻声道,微笑着望着他专注得侧脸,然而不停忽略着心中对他即将离去而不断跳动的心。
「快好了,先去外面等我吧。」我点点头,替他拿了两杯牛奶走出厨房放置在餐桌上。耳边传来了脚步声,抬头想查看是谁便和允杰对上了眼。
「早啊。」允杰露出令我意外的笑容,轻声和我道了声早。
「呃、早。」我开口,尴尬的微微笑。
「允杰早啊。」阿质端着两个盘子,放上桌子并帮我拉开椅子:「允杰你那份在流理台上。」允杰点了点头走进了厨房,阿质也在我身旁坐下。
过没多久,允杰走了出来在我对面坐下,三人又陷入了沉默的漩涡,不应该这样吧,阿质要离开了,我该和他多说一些什麽的,但却什麽也没办法说。我们没有共同的回忆,如果不是突然想起,根本忘了我和他这认识两天而已。有时候习惯得太快也不是一件好事吧。
这次没有人打破沉默,一直到早餐时间结束抑是。
餐桌都收拾完毕,阿质也上楼换衣服。我独自一人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发着愣,对於即将到来的离别无动於衷。应该说,什麽也不能做。
二楼传来了开门声,随後允杰的声音传出,似乎是在联络某个和阿质离开这里有关的谁。他缓缓走下楼梯,停在我身旁,我没有看他。
脚步声传来,抬眼,是阿质。阿质走下楼,手中提了一只简单的墨色行李袋,小小一个,扁扁的看上去没装什麽东西。
我没看阿质,只是紧盯着他手中的袋子,希望能把所有不安跟悲伤都丢进去。
「小希……我要走了,允杰会陪伴你的。」我依然低着头,颔首,没说什麽。应该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我明明应该做些什麽,却不知道该怎麽做,於是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了很久。
直到阿质开口道别。「那再见罗。」他的话中似乎还藏了很多没有说。也许是因为那些没说出口的,所以我的身体逼迫我要行动──
我捉住他的手腕,他惊讶的深棕色瞳孔瞪大──我试图丢掉将来的好一断时间会想念这双瞳孔的想法──看着我向他走近了一步,然後踮起了脚尖,我用平塌的撞上他英挺的鼻子,亲吻了他的鼻尖,同时轻触上了他的唇。感受到他身子忽然不自然的僵硬,我皱起眉随即懊恼了起来。
做错了!我在心中斥责着自己。
就在我冷了心想放弃、想退後时,突然听见袋子撞击地板的声音,下一秒他一只手托着我上昂的头,在後脑勺使力将我压向他、一手轻抚着我的脸颊,拇指摩娑着耳际。他将吻从平淡转为强烈,舌尖灵活的钻入我不自觉张开的嘴里,相互翻搅着彼此,我的气息开始不稳,粗重的喘息着。
四周安静地只剩下我们吸吮着对方的声音,太过清脆,醺烫了我的肌肤、染红了我的双颊。放不开下意识环绕住他颈子的双手,我紧闭着眼,热切的吻着,甚至想在此时此刻将自己献给他。我的救命恩人?──不、不,是一个给了我安全感的人。
然而就在我为了想深吸一口气避免自己缺氧而离开他的唇时,他将抱住我的手放上我的肩膀,拉开一大段距离。我看见他脸上有着强忍的慾望,还有舍不得。
「……阿质?」我迟疑的开口。想着我是不是真的做错、而他只是为了不想伤害我才做了回应?就算他的神情令我认为他也想要,但我还不了解他,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他深吸了一口气,彷佛在压下情绪,几秒後才吻着气息开口:「小希,请相信我也很想要你,」这话让我松了口气,同时好不容易退下的热气又冲上我的脸颊,「但我现在必须走了,对不起。」对露出失落神情的我道歉,就在我想微笑向他道别时,他迅速的在我唇上落下一吻,接着在我耳边轻声道──
「还有,我爱你。」然後我愣愣的望进他的眼里,耳朵里只剩下他所说的那句话,还有我怦然地心跳。
那对带着好多让我困惑的情绪的深棕色双眸,此时此刻望着我。只需要这麽望着我,就能给我太多太多的悸动,还有……安心。
『也许是知道你不会离开我吧。』
脑中浮现了他的话。
突然发现,他也没有安全感,就因为他也没有,所以他没办法给我。然後我又被自己心中的想法给吓到了──
我愿意永远陪在他身边,这个总是笑着却从不真正开心的人身边。
「阿质──」我冲上前抱住已打开大门的他,喘息着,眼泪忽然滑过侧脸:「阿质,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永远。永远都会。」直到你不需要为止。
他听完我的话转过身,捧起我的脸,又是微笑着,但眼里……好悲伤。
他什麽也没说,透过他的眼神我知道他想做什麽,却又犹豫不决。
然後我替他做了。
再度吻上他。从额头、眼皮、鼻尖,最後滑至双唇。
他没有再次压近我们,但我知道他想。
我离开他的唇,凝望着他,微笑──
「我也爱你。」他又瞪大了那双眼──迷惑我、让我犯罪的那一双眼。
「阿质,我想我们不用再对彼此说对不起了。尤其是你,不要再对我说抱歉了。」轻抚着他的脸颊、轻声说着。
「因为、现在我也是罪犯了。我爱你。」
我爱着一个有妇之夫、一个孩子的爸爸,一个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爱的人。
爱原来不是全然美满的。
如果说这样的爱是一种犯罪的话,不管代价是什麽……
这个罪名我再也洗刷不掉了。
「爱上杜璨质」的罪名。
※你的眼睛勾引我犯罪,一个几乎完美无邪的罪,你的微笑引诱我跟随,完全不由自己的跟随。──《被雨伤透》魏如萱,作词者:李格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