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撲火》 — 之二‧熟悉又陌生的臉 (1)

我又作梦了,这次我很确定自己正在作梦,因为一切的感觉都太不真实了。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全黑的世界,突然间我眼前出现了一面镜子,但在那面镜子映照出对面的情景之後我才发现那是一片玻璃。玻璃那一端的是阿质和允杰。

一看见他们俩的身影,我急忙上前,虽然我们之间只隔着一道玻璃,却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我只能将手放在玻璃上,用那不真实的触感告诉自己他们其实就在不远处。

他们俩似乎没有发现我,事实上,我认为他们是看不见我的。

突然脑海中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我会短暂的知道这是个梦,但下一秒我却又投入在梦的世界中。这样的感觉很难受、很难受,因为连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就像是有两个不同的人住在我的心里控制着我。偶尔因为他们的争执而差点把我的身体和心灵四分五裂。

然後我的眼神被玻璃那头,阿质的举动给吸引住。原先靠着黑成一片已经看不见的墙的阿质站直身子,对允杰似乎是说了什麽,然後允杰从背後掏出了一把枪,抵在那个跪在地上的人的头上。

对,还有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刚刚没有注意到他的我现在注视着他,他手脚都被绑住,脸上都是伤痕,似乎被打得很惨,此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恐惧,但始终没有开口。

阿质脸上带着很冷酷的表情,那比他对允杰的严厉还要寒冷、还要严肃,我看见了不禁颤抖。

然後阿质又对允杰说了什麽,接着便转向我这里、背对着允杰他们。之後的我,亲眼目睹了那可怕的一幕──

允杰将手枪上膛,接着瞄准那人的太阳穴,然後我看见允杰扣板机,那人当场在我面前倒下,身亡。一切都沉默的像是只要闭上眼睛就什麽也没发生。

阿质率先转身离开,允杰跟在後,缓缓的消失在我眼前,只遗留下那倒下的人告诉我,方才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画面不断在我脑海中盘旋,允杰瞄准了他的太阳穴,然後……

「砰!」我惊醒,不确定刚才那疑似枪声的声音是不是我的幻觉?望向窗外,天已经很黑了,再看了看时钟,原来是深夜一点零二分。我抓了抓头发,看看四周,发现阿质似乎还没回来後我倒下,想要继续入梦境。

虽然方才那一幕太骇人,但我很想再看看後面发生了什麽事。这是……在告诉我些什麽吗?关於阿质的一些什麽。

正当我阖上双眼,才依稀听见外头穿来了骚动声,有些吵杂,感觉不太应该出现在这样宁静的夜晚里。於是我下了床,开了房间门,而那些吵杂声愈渐清晰,最後我发现是从大厅传来的。

我从二楼往下看,除了看见了一群保镳之外还看到了允杰跟阿质。阿质?当我惊喜的想下去找他时才发现气氛不对。

然後我看见了在那群保镳前跪在地上的人,他被拿着枪的允杰指着头,那人的手被绑在身後,除此之外其他保镳都站在一旁,除了离他比较近之外没有其他限制的动作。

而那跪着的人面向着的,是阿质。不,他此刻脸上说明着,那不是我的阿质。

是杜璨质。

他冷冷的扫过那个人一眼,然後用非常平淡的语气开口:「是谁叫你来的?」那人没有说话,似乎是想要为谁而保密。

而一旁的保镳见他不说话,上前给了他一拳,正当那保镳要继续给他第二拳时,阿质出声:「住手,等等吵到小希就不好了。」阿质说起我便皱起了眉头。

「老大,我看这家伙分明是打颜小姐主意!」刚刚那揍了那人的保镳说道,声音颇大,让阿质的眉头蹙得更凶,严厉的开口:「吵到小希你要负责吗?」然後冷冷的瞪了那保镳一眼,保镳闻言,低下了头,不敢吭声。

允杰拿枪指着跪在地上的人、阿质对那人的质问、保镳的严刑拷打行为、保镳口中对阿质的称呼,还有、还有保镳说的「打颜小姐主意」,这些都让我无法消化,眼前的画面真实的证明了阿质他们不是什麽平凡的人物。

这我早该知道的。然而我一直以鸵鸟心态装聋作哑着,假装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什麽讯息都没有收到,因为害怕那真实的阿质会让我恐惧。

而此时此刻的我,也真真实实的恐惧了。

「把他带走。」阿质下了命令,但光看保镳那样粗鲁的举动我就知道不单单只是把那个人带走那麽简单。不知打哪来的想法,脑海有个声音告诉了我答案──

阿质是要他们把他从这世界上永远带走。

我缓缓流下了眼泪,因为那人而感到伤悲,我不知道他做错了什麽,我只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把别人的生命带走,就算是阿质也一样。

所以我边掉泪边开口:「阿、阿质……」虽然声音很小,但在这样诡谲的沉默中,音量也足以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了。他们全都抬头看我,脸上没有一个是不意外的。

就连阿质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

「阿、阿质,不要……好吗?」我边啜泣着,边代替那犯错的人向阿质求饶。阿质一看见我便踏上楼梯往我这走来,而此时保镳们也继续行动,准备把那人拖出家门。

「你们住手!」我大喊着,对那些保镳们。

那群人听见了我的声音,随即停下动作望向阿质,阿质轻点了头,於是他们把那人留在原地,但允杰的枪还是指着他的。

「小希,怎麽醒了?」我看着眼前的阿质,直颤抖着。我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不久前才轻柔向我道歉的阿质,刚刚那一幕,让我以为从我失忆到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幕幕梦境而已。

那个温柔的阿质,根本就不存在。

「阿质,你、你可以告诉我你要把那个人带去哪里吗?」我很清楚阿质不会对我说出实话,但也许我就是希望他说出谎言,让我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刚刚那些都只是我在作梦而已,跟方才的那个梦是连在一起的。

我从没醒来过。

然而我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阿质只是带着笑容的凝望着我,那唇边带有的一丝苦涩让我了解到,关於这个问题,他是不会回答了。

我吸了一口气,低头望向了还停在家门口的那群人,然後轻声的问道:「那,那个人是来干嘛的?」阿质闻言,看了看他们之後,淡然的道:「没什麽。」

「没什麽为什麽你们要这样对待他?」我指着他们,接着道:「更何况,刚刚有人说他是在打我主意。」我明显看见刚刚那个讲这句话的保镳抖了一下,深怕阿质会冲过去揍他。

我看见阿质敛下眼帘,然後缓缓开口:「小希,我说过,给我一些时间的……」他有些颤抖的声音让我想起了那天他说过的话──

「我知道你对过去一无所知的恐惧,也明白你想要把一切都了解的心情,但是有太多、太多的过去是难以启齿并且会对你造成伤害的。」

难以启齿的事情,是这个吗?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在我原本的世界里,到底算什麽、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在阿质他们的世界里,占了多大的一部分,但是过去的我全盘接受吗?包括这些不人道的事情、都能够全盘接受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我只是望着眼前的阿质一直不断留着眼泪,然而那眼泪不再是对他人的怜悯,而是懊悔与憎恨。

我後悔自己因为好奇心而下床,看见了这一幕;同时我也憎恨着自己,不管是过去那个对这些全盘接受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因为如此脆弱的时刻我竟然发现,自己最最渴望的是眼前这男人的拥抱。

我痛哭失声,而余光看到了阿质伸了又放的手,最终他还是没拥抱住我。我闭上双眼,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至少渴望他拥抱的这一部分,能够不被拆穿。

没有人打破这样的僵局,而哭到昏厥的我,闭上了双眼,为这样太过脱轨的剧情划下了句点。

在完全失去意识的那一秒,我感觉到有人接住了我倒下的身子,然後那人用稍嫌沙哑的声音,低声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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