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撲火》 — 之一‧失憶可能對你我都好 (2)

「这房子基本上只有我们三个人住,除了帮忙打扫的清洁员和保镳以外,不太会有人在这间房子里走动。这三个房门的颜色代表我们各自喜欢的颜色,中间这个绿色房门是我的房间,我因为工作不常住在这里,只要我不在,有任何事你都可以找允杰,就是刚刚那个男人,他是你的贴身保镳。」他沿路说着,我感觉的到他刻意放慢说话的速度,只为了能让我容易吸收。

然後他打开亮红色房门,踏进了房间,等我也进来後很绅士的帮我关上了门。

「你先在沙发上坐着,等我一下。」他指着红色的沙发,我点点头坐了上去,然後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大萤幕电视。果然很有钱,这麽大的房子只有几个人住,电视也都是这麽大台,就连保镳也需要。这让我开始好奇着过去的我到底是扮演着什麽样的角色。

我思考着,而此时璨质也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手上拿着一枝笔和一张纸,似乎是从书桌上拿来的。

「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名字。」他把纸放在茶几上,写了几个字後递给我看。上面是九个端正的字体:颜灿希、杜璨质、莫允杰。

「这就是……我的名字吗?」要从别人那里知道自己名字的感觉很微妙……但那种微妙太特别到让人悲伤。

「嗯,是我替你取的。」他这样对我说,脸上的笑容没有感染我心中的寂寞,我依旧对自己的一无所知感到沮丧。

「小希,」他喊住我差点越飘越远的思绪,我抬头,看见他眼神中的心疼:「别露出这麽悲伤的神情,会忘记根本不是你的错,我们也不可能会觉得是你的错,我希望你别再对自己有所责怪或怨恨,有任何疑问也别放在心里,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告诉你的。」

他的语气很温柔,温柔的有些不真实。

「我……」还来不及开口,敲门声便传来,允杰拿着一个红色的马克杯进来。

「灿希,你应该渴了吧。」允杰将马克杯递给我,我轻声对他说了声谢谢後便开始啜着,然而喝着喝着我越喝越快,才发现原来自己有那麽渴。

「小希,喝慢一点,小心呛到。」当我将杯里的水饮尽,我看见璨质皱着眉头,一脸担心的看着我。而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太优雅,於是便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他困惑,但随即转回笑脸:「从前的你可是很少跟我道歉的,难得可以听到你的道歉。」他好像是在调侃我,只不过是调侃「从前」的我,现在的我对於他说的话几乎没有办法参与。

算了,我还是别让自己想太多好了,免得又造成他们的困扰。

「允杰,」璨质突然喊住允杰:「这几天我会待在这里照顾小希,公司那里就暂时交由你负责吧,你现在就先回去准备吧,麻烦你了。」允杰听完後,道了声「不会」便对我挥了挥手:「灿希,你就好好休息吧。」

然後我目送着他的身影,直到被门掩盖。

「小希,」还来不及思考他们所谓的公司,在我身旁的璨质便喊住我:「平常管理公司的是我,但前一阵子太累,所以现在放个假,在这里陪你,有时候我和允杰会这样互换身份,他是我的得力助手,尤其在照顾你这方面他表现的很好,同时他也是我的兄弟,我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璨质说着允杰的表情很快乐,我相信允杰对他来说不是普通的重要。

「也许你对於我的公司还有一些事情会有疑问,但之後我会慢慢的告诉你,你也不要心急的想把很多事情记起来,不管你忘记多少次我都会告诉你,所以不要有压力。」他轻声的说着,这时我发现他的声音很好听,总会让我有纾解压力的感觉,好像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什麽烦恼都没了。

「那现在你有什麽问题要问我吗?」他微笑。

「我……」我有些恐惧,不知道自己想问的这个问题是否能够被允许,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问题,但我不确定对他来说是不是不想接触的问题,因为我都忘了他,他是否会认为自己有什麽立场去告诉我,我们过去的关系呢?

「别怕,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生你的气的。」他说出的话让我有了些勇气,於是提起勇气把问题告诉他。

「我想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可以吗?」我看见他在听完我的问题後眼神有瞬间的呆滞,然而随即就带上了笑容:「当然可以啊。」他的呆滞是为了什麽,我真的不懂,也讨厌这种被隐瞒的感觉。

但他不算隐瞒我,是我自己遗忘了。

「我们的关系,嗯……虽然现在这麽说有点厚脸皮,但过去的我们确实是情人。通常我来这里过夜时都不住自己的房间,而是陪你一起度过,关於这点我们两个房间的厕所被打通算是证明吧。」他指了指房内两扇门的其中一扇,我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对於他的话开始思考了起来。

过去的我们若是情人,那现在的我们又算是什麽呢?如果是我,被自己的爱人遗忘一定会很难过吧,那为什麽他又能够像是没发生什麽事的,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呢?

是他不爱我,还是他太压抑自己了?

「那现在的我们,又算什麽呢?」不知不觉我便脱口而出最心底的想法。我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牵强,然而无论有多勉强的勾着嘴角,他依旧像个敬业的演员,让那抹弧度停留。

「现在的我们……也许什麽也不是吧,不过只要你开口,我们随时都可以恢复成情人的关系,只要你愿意,我等你。」他将笑容变得灿烂,然而我却有种错觉,好似他笑眯了的眼睛凝聚着泪水,随时都会降下。

最终他没有让眼泪降下,只是微笑的对我开口:「小希,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在你的生活圈当中,只有我会喊你小希,虽然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情人了,但可以答应我,若是有我之外的人喊你小希,请你马上拒绝他好吗?」

我不懂他的用意,但我还是点了头,因为对目前的我来说,这也许是唯一能够弥补他的地方了。即使只是小小的一件事情,但在看见他开心的说着谢谢时,我更加确定。

「小希,你现在是想要继续休息还是我带你出去熟悉环境呢?」现在的我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加上我对於这间房子和每个人都太好奇,所以我告诉他想要出去走走。

「好,那你去换衣服吧,更衣室在那里,不用有任何顾虑,只要记住这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就好。」他指了指浴室旁的亮红色拉门:「我就先出去等你,好了再叫我进来,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他很贴心的怕我不好意思,主动提议要出去等我,我却喊住他的背影:「杜……先生!」他停顿下脚步,在我还没有下文时转身,轻声的开口:「嘘……别叫我杜先生,那生疏的让我很不习惯,从前的你都喊我阿质,也是只有你可以喊的。」他温柔的对我说着,我温驯的点点头。

「那个、阿……质,」听见我喊他阿质,他很开心的笑了,「你可以不用出去没关系,我去更衣室换衣服就好了……」越说越小声,怕这样他会认为我没有女性的矜持,虽然在我心里认为这其实没有什麽,反正又不是在他眼前换衣服。

「我知道了,那我在这里等你。」然而他一个微笑说明我的顾虑是多余的,然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同时打开大萤幕的电视。看见他如此自然,我不知不觉的笑了,接着带着开心的心情往亮红色拉门前进,而打开拉门後,眼前的景像再次让我傻眼。

一整排满满的衣服,对面也是整排满满的鞋子,几乎像是服饰店而非更衣间,我随手拿下一件衣服,是件黄色点点的雪纺纱洋装,我拿到身上比了比,长度大概在膝盖上面一点点。虽然这件衣服很漂亮,但对我来说没什麽吸引力,於是我把它放回去。

走到最後面一排的衣柜前,从里头抽出了一件洋装,上半部有着黑色的领子、白色的内里,外头罩着一件印着蝴蝶样式的透明雪纺纱,虽然不明显但却透露出优雅且神秘的感觉,下半部则是红色的裙子,我再次拿到身上比了比,长度比刚刚那件要短一点。我微笑,决定选择这件。

我拿着洋装转身挑选鞋子,大部分都是高跟鞋,平底鞋、运动鞋都只有少数几双,在众多高跟鞋当中我看上了一双白色的,高度大概有七、八公分左右,前头小露脚趾,吸引我的是外侧的红色蝴蝶结装饰。

我换上这套衣服、套上鞋子,虽然对我来说是从没穿过高跟鞋,但当踏上高跟鞋时却有莫名的熟悉感,也许过去的我常常穿吧。我边习惯着这样的高度边走出更衣间。

「阿、阿质,我好了。」不太习惯的喊着阿质,我有些别扭的往他前进。他一听见我的声音便转头,随後关上电视对我露出笑容。

「你穿这样很好看,我很喜欢。」他边对我说着边向我走来:「接下来是你的头发,去梳妆台前坐下吧。」他指了指书桌旁的梳妆台,我点点头然後往它前进,接着坐下。

正当我在思考该怎麽把这一头乱发整理好时,他突然打开抽屉,拿出抽屉里的梳子和镶着美丽宝石的发夹,开始梳开我的头发,一切就像是吃饭喝水般轻易。

「呃……以前都是你帮我弄头发的吗?」我再次因为他的举动而受宠若惊,同时也困惑着一个大男人怎麽会帮女孩子弄头发。

「嗯……算是吧。」他点头,和镜子里的我微微笑了一下,便继续认真的整理我的一头长发。当我想开口问他是不是做跟这方面有关的工作,却被镜子反射出的他给吸引住了。

镜子里倒映出他认真的模样,轻手轻脚的帮我把头发梳开後,便开始取一部分的发丝抓起来,让另一部分的发丝披肩,形成公主头的模样,等梳整齐後用方才他拿的发夹将头发夹起,一连串的动作顺畅,像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完成後,他看了看镜子中的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怎麽样,喜欢吗?」我点头,但其实我在看得一直都是他。

他真的……是一个好特别、好特别的人,特别到我不知道该怎麽形容他的好,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愉快似的。这麽幸福的感觉,反而让我更加恐惧,害怕未知的以後会把这些全都夺走。

所以我宁可当作没拥有过。

「小希,还好吗?」可能是看见我眼神呆滞,他担心的开口,我微笑向他摇摇头:「没什麽,我只是很喜欢而已。」

「那就好。」他听见我的话之後明显的松了口气,我笑了笑,这时才仔细的开始欣赏着我的发型,一望进镜子里的自己,瞪大了双眼,有些惊讶:「这头发的颜色?」我捉起了一小搓头发到眼前,才发现原来我表面上的头发是黑色的,但其实藏在黑发下的是绿色的头发。

亮绿色的头发,那颜色就跟璨质房门的色彩相差不远。

「对喔,忘了跟你介绍这个发色。」他笑得很开心,然後捉起我的头发,有些骄傲的对我说:「这是你为了我染的喔!」像是孩子在炫耀自己的宝物似的,让我啼笑皆非。

原来他对过去的我来说,真的那麽重要,就连发色也愿意改变成他所爱的颜色。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会选择遗忘他呢?是逼不得已的,还是其实我潜意识里是想忘掉他的?

他是个这麽好的人,我有什麽理由忘掉他呢?

霎时间,我好恨、好恨现在的自己。

辜负了所有人的感情,就这样太过潇洒的抛下过去。

用意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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