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明星稀(黑籃 赤赤黑) — 月明星稀01

※月老梗

※CP赤赤黑

※目测中短篇,希望不超过5W

※部分设定参考九把刀《月老》

传说中,天下有情人的结合,都是由月下老人系红线所撮合。

1.

黑子关上育幼院大门的时候,天色刚好完全暗了下来。

是一个满月的夜晚。影影绰绰的光点冷冷地洒落在地面上,钻入领口的冬夜刺骨的冷风,以及寂静的街道所衬托的有些响亮的脚步声,更显得黑子哲也独自漫步在返家路途中的身影越发单薄凄凉。

迎面而来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彼此正在浓情密意地倾吐密语。同本人一般黯淡的浅蓝色眼睛,余光捕获到男人与女人不见间隙的身躯间,垂落着一条几不可闻,散发着淡淡幽光的红绳。绳的两头,分别缠绕在紧紧交握的双手的小指之上。

蓝发的青年不由得为那条连系着两人的红丝短暂地夺去了目光。

「碧绿色的……真少见。」

微微垂着头的黑子反应过来时,和那对男女约莫是一步的距离,俄顷,靠外侧的男方跨出下一步时因此与他碰了个正着,即使黑子及时地闪身还是无法避免双方肩头的擦撞,较对方纤细的身板微微一踉跄,险些倾倒。

「什麽东西……哇啊!你什麽时候站在这里的!?」

「失礼了。」站定後,蓝发青年礼貌地为自己的闪神颔首,泰然自若地绕过大吃一惊的对方继续行走。对他而言存在被忽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就习以为常了,遑论身处视线不佳的夜晚。

有记忆以来这样的体质已经伴随他度过了十多年的岁月,天生的也好後天的也罢,除了偶尔过不了便利店的自动门还有几次点不到名险些被记旷课以外,日常生活没有什麽不便,或者说,他把如此不一般的体质融入了他的日常。

走过三个街口,两栋住宅之间一条三人宽的暗巷落入视线之内,这是一条他无比熟悉的捷径。切入以後再穿越两个十字路口就看得见那栋专门租给T大学生的公寓──多年未经检修,外墙处处是磁砖剥落的斑驳痕迹,黑子在学期间租下来的便宜宿舍。

无比熟悉是因为校外实习的日子天天都会经过,定期跑育幼院以後黑子却从来不曾涉足这条至少缩减他十分钟交通时间的羊肠小径。

原因必须追溯到九年前的某一天,当他还是个每天放学以後屁颠屁颠地跟着青梅竹马到附近的街头篮球场玩耍,无忧无虑的小毛孩的时候。

当时正值酷热的暑假,小学生最快活的日子,终於完成了每天规定的作业以後,小毛孩子匆匆忙忙地骑上邻居大哥哥借给自己的脚踏车。本来就不符合年纪的中学生专用车,黑子的身形又较同龄人来的瘦小一些,光是踩稳踏板就十分地吃力,尽管如此却不减他待会和最要好的朋友享受愉快的篮球时光的兴致。

彷佛枝头上知了的合唱都感染了小男孩兴高采烈的心情,节奏轻快而美妙,夏天温煦的风拍打在颊边,微热却不恼人,反而替他炽烈的心情加温,让歪歪斜斜地骑着自行车的黑子,哪怕只早一秒,也迫切地想尽快碰触到最喜欢的事物。

於是他如往常一般骑到两栋公寓之间,切入那条熟稔的捷径。

只稍不到十秒钟的车程,他就会迎向另一条空旷的街道,再转两个弯便能看见青梅竹马所在的篮球场。再熟悉不过的路途,再普通不过的骑行。

意外就发生在第十秒钟。两只幼猫冷不防地从转角窜入窄小的巷口,迎面冲向急行的黑子。浅蓝色的瞳孔霎时急遽收缩,黑子反射性地紧按握把上的刹车,却仍然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

猛然的急刹让前轮失控地前倾,整个後轮都悬在半空中,黑子刚想稳住身体的平衡才悲惨地意识到短小的双脚压根踩不到地──当惯性将姿势歪歪扭扭的他整个人狠狠地甩出去以後,脑袋里仅存後脑撞上硬物的钝痛及嗡鸣,还有落入朦胧的视线之中,斜躺在墙角的自行车旁边,两只毛色特别的小猫,软倒在地一动不动的画面。随後,眼前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慌的黑暗。

後来是等不到人的青梅竹马循着印象中的路径才发现昏倒在小巷的黑子。被送上救护车以前黑子模模糊糊地清醒了几秒钟,下意识地望向昏厥前最後映入眼帘的地方,却哪里还有两只猫咪的踪影?

脚踏车的旁边,只余下两道证明曾经存在过活物的斑斑血迹──就同两只生死未卜、去向不明的幼猫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别的毛色一般。

值得庆幸的是,事後检查除了轻微的脑震荡和皮肉伤以外并没有什麽重大的内外伤,但是这年暑假发生的小插曲无疑在小小的男孩心中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童年阴影。

从此以後对这条小巷子再也不敢踏足一步大概是唯一的後遗症。

初中以後黑子和青梅竹马相继搬家,直到後来巧合地填上附近的大学的志愿,近期的校外实习课程合作的育幼院往来宿舍迫使他必须路过这条暗巷,纵使度过了六、七年的漫长岁月,划过心头的那道疤痕彷佛仍然血淋淋地从未癒合一般,只要稍稍接近一步,脚踏车的前轮将两只小动物撞飞一米的瞬间,还有水泥地上那两道早已被日月和雨水冲刷殆尽的血迹,便会张牙舞爪地入侵他的梦境。

黑子继续直行,打算到下一个街口再回转,他宁可多走过十几幢房子再回到家,也不愿冒险让自己再次度过寝食难安的几个礼拜。

越往前走,四周便越是灯火通明起来──然而却并非前方是条车水马龙的街道,或是人声鼎沸的市区,仅不过是数十名应是刚结束社团活动,结伴返家的高中生,正巧经过黑子的左右。

这群打打闹闹的高中生,每一个人随着行径或打闹或摆动的手上,都系着一条被各种颜色的光圈包裹起来的红绳,这些散发七彩光芒的细丝,正随着青少年们的步伐,无限延展到看不见的彼端。

如同高悬夜空的灿烂星斗,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同时,黑子的眼角余光也捕捉到,斜前方一栋四层楼高的小型公寓顶端,一高、一矮两名男子正盯着这群高中生的方向看,不时地交头接耳。即使实习了整天多少有些疲劳,就算晚上的视线确实称不上极好,蓝发青年也很清楚自己没有眼花到出现幻觉的程度──他确信自己在那两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的头顶上,看到两对动物的耳朵。

其中一对从长度判断大概是兔子耳朵,另外一对从比例判断应该是老鼠耳朵。

这是黑子约略两天就会在街头巷尾瞧见一次的光景,如果屏除角色扮演之类的嗜好──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做得如此栩栩如生看不出一丝人造痕迹甚至可以摆动自如的兽耳道具,市面上是看不到的,另外他可以打包票,屋顶上那两个男人的屁股上一定有条细长的老鼠尾巴和一团毛茸茸的兔子尾巴。

Cosplay到这个份上也真是拚了。第一次是惊奇,第二次的怀疑,第三次是好奇,再多几次也就习惯成自然了,和同侪提过几次都换来看神经病的眼神,他也多少明白能看到那些诡异的耳朵尾巴的人只有自己──包括那一条又一条拖得老长似乎足够绕地球一圈,被诡异的光芒包覆起来,不管被多少路人踩在脚底下仍旧一尘不染闪闪发光的红线。

就跟他稀薄的存在感一样特殊的天赋。

身高较矮的鼠耳男似乎注意到了黑子的视线,异常欢快地朝他挥了挥手。

黑子无暇考虑对方不受他低存在感的影响的眼力,或是像对方一般轻浮地招手回去,他只是将眼神转回前方,加快前进的步履。

早在出意外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暗自发誓绝对不能与这些不伦不类,非常理能解释的东西扯上关系。不只是被周遭人以异样眼光看待的问题,当时的自己有很大的可能性杀了生──猫有九条命那一套是不可信的,就算两只幼猫最後逃走了,受了那麽重的伤一定也是死路一条。

比起被人斜眼看待,黑子更担心的是犯了杀生之罪的自己随时会被拖去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就算顺利轮回了也会转世成一只人人喊打的沟鼠,被饥肠辘辘的野猫玩弄一番最後分屍吞掉。

谁也不能保证那个鼠耳男不是奉命来把他拉去阴间的死神。

爬上四楼,来到最角落的十一号房,黑子从提袋里掏出寝室钥匙,插入钥匙孔,旋动的瞬间门扉却跟着打开了,这代表门并未上锁。

他不记得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忘了锁门,但是他不忘警戒地想到小偷闯空门的可能性。

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室内昏暗而寂静。

他就着朦胧不清的视线战战兢兢地扫视了几秒钟,确认过家具、装潢、放在桌上的实习报告还有邻居桃井特地送来的黑暗料……爱心饼乾,任何物件的摆法都跟他出门时毫无二致,才稍稍松了口气,准备脱鞋入内。

在他习惯性地把掌心压上墙壁上的电灯开关那一秒,一个陌生的、低沉的,不知道为什麽还有些愉悦的声音,悠悠地回荡在不大的室内空间中,震动着空气,落入黑子哲也的耳根。

「呀,黑子君,我等你很久了。」

开灯的动作嘎然而止。

黑子僵硬地把脖子扭向声源,刚才没注意到的客厅的角落,一个男人缓慢地从最内侧的沙发椅站了起来,阴影遮住了对方泰半的脸,以及身体。蓝发的青年只能勉强辨识出男人的体型并不高大,或许和自己相去不远。

对方朝着他走了过来,步伐优雅,安静得像只猫。

在他走入公寓回廊照射进来的光晕底下之时,黑子确实看见了一只猫。

正确来说,是有着一对猫耳,以及在身後摇晃摆荡的猫尾的男人。

红,好红。这是黑子对男人的第一印象,猫耳、头发、眼珠子、猫尾巴,无一不是鲜艳的红色,即使是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仍然抢眼鲜明。

黑子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夺取无数人类的灵魂,透过人生跑马灯窥视、嘲笑人类悲惨潦倒的一生,浑身溅满鲜血的死神──似乎是某部当红漫画作品的死神形象,一瞬间和面前这个人重叠,只差没能变出一把cos电锯杀人魔的死神镰刀了。

对方还叫出了他的名字,证明自己一定被列入了死亡名单。

脑袋转了一轮,黑子快速地做出了一个攸关性命的重大决定。

「不管先生您究竟是谁,请恕我无礼。」迅雷不及掩耳地绕到猫耳男人的身後,求生的本能让黑子的肾上腺素激增,他使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

把人推出去、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背靠在门板上喘气的同时,他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心脏彷佛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黑子决定放弃在今晚完成这星期的实习作业,直接窝到床上一觉到天亮,把这一切当作是一场荒唐的梦。

灯都懒得开了,穿过越发令人毛骨悚然的昏暗客厅,打开卧室的房门。

开门的刹那,骤然袭来的夜风冷得他反射性打了个激灵,窗帘被风吹得拍打在墙上发出啪搭啪搭的响声。才要腹诽早上是不是忘了关窗,下一刻自窗户那头传来的嗓音却是真正地令他冻之入骨,彷佛来自地狱的镇魂曲。

「那麽,你就是这一次的任务对象?」

刚才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出家门的死神,此时正不慢不紧地坐在正前方的窗框上,高雅地翘着二郎腿,倨傲鲜腆地仰着下颔,鬼魅一般的红金异色瞳观察猎物一样地打量着他……

等等,红金异瞳?

「为什麽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另一个家伙不是已经来打过招呼了吗?」来不及深入思考,一回过神,那双异色珠子已经入满了黑子的眼,爬虫类的竖瞳更是彰显了那对眼睛给人的妖异感,蓝发的青年越发笃信自己的猜想毫无偏颇。

不管这短短的一分钟之内这个人的虹膜发生了什麽事,他也一定是一名死神。

「对不起,先生。」先不去管对方似乎拥有瞬间移动之类的非人技能,才能在眨眼间迫近自己,黑子不动声色地绕过对方走入室内,认真思忖着这次要用什麽方法把对方撵出去,「无论您有什麽目的,您擅闯民宅的行为都是犯法的,请在我报警之前赶紧的……」

「警察?」回过头,他看见同样转过身的死神的猫耳旋动了半圈,妖魅的异瞳瞬间收缩,两眼瞪得老大,变得张狂而诡谲,对方缓缓地走向他,直到他面前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像是在逼迫,黑子只能被迫跟着後退,「你以为人间的警察能拿我怎麽样?」

蓝发的青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大敞的窗户,思考着把这人推出去的可能性,却立刻想到这里是四楼而作罢……等会,那他又是怎麽上来的?

「对不起先生,我也知道拿人类警察威胁你们死神是十分不明智的行为,但……哇!」没意识到退着退着脚後跟已经碰到了房中的双人床,一个重心不稳,黑子就这样狼狈地栽倒在柔软的床铺上。

见他倒都倒了还想继续往後退,猫耳男人只好单膝跪上床,双手将黑子的手腕压制在脑袋两侧,介於少女式的床咚与强X正在进行式之间,十分……咳,的姿势。「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麽?」

对方的力气大得不像话,尽管姿势别扭得紧黑子却是挣脱不能。

讲话讲着讲着那条似乎闲着没事干的猫尾也凑了上来,在黑子的脖子和脸颊附近若即若离地蹭啊蹭,猫毛飘到了鼻子附近让他产生了打喷嚏的冲动,「先生,可以的话请先把您的尾巴……」

「等一下。」猫耳男的语气又变了,这次不是生气或鄙视,而是带了点惊异的质疑,「你为什麽,看得见尾巴?」

「征十郎,太过了。」

门口传来了黑子和猫耳男以外的第三道声音,他今晚听到已经想服碳酸饮料自尽的来自地狱的声音。

扭头的同时,他看见了开始坐在沙发上,应该是真正的被他扔出家门的红发红眼的猫耳男,再看了看正压在自己身上这位,他发现不仅是眼睛颜色不同,他连浏海都短了一截。

登时,黑子哲也为这场梦魇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

猫咪,双胞胎,红毛。

在他转世成沟鼠受苦受难度过悲惨的一生以前,那两只幼猫已经先一步超渡,变成厉鬼要来找他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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