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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天空很蓝,带着水气、柔和的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影洒落在翠绿的草地上,周围都是书本,堆叠成充满孩子气的城堡。
我看见了熟悉的景象。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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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使不上力,空气中飘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身子底下传来柔软的触感,应该是保健室的床铺吧?毕竟躺了那麽多次,没可能不记得。
现在是什麽时候了?运动会应该还没结束吧?结束了就应该在家才对,班长也会送我回去,所以一定是还没结束。
吃力地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果然是保健室的床,四周还拉上了帘子与外面隔绝。
脑袋还有些昏沉,依稀记得刚才有作梦,但做了什麽梦却想不起来。
「醒了?」
那声音我认得,是余夕的声音。
「醒......唔。」发现声音很沙哑连忙闭上嘴,然後清清喉咙「醒、咳,醒了。」
「梁鹤同学,你中暑了。」他一边滑着手机一边说着,表情悠闲地坐在床边椅子上「班长要我在这边陪你。」
「是喔。」看了看一旁矮桌上摆着的时钟,已经下午三点了。大队接力是一点多的事情,我居然昏了这麽久吗?而且在十分钟就要放学了......「已经颁完奖了吧?我们第几?」
「大队第一,精神总锦标第二。」余夕拿起一罐运动饮料递过来「趣味第四,班长已经宣布解散了。」
「那你干嘛继续待在这里啊?」我伸手接过饮料灌了几口。明明他没必要留在这里的。
「外面在下雨,班长大人要我送你回去呀。」
「哈?我又不是女生,还需要你送?」
「班长说的。」语气带上认真,余夕替我拉开被子「你的东西我都拿下来了,保健室老师要你回去之後多休息,脚踝有点拉伤。」
「谢啦。」翻身下床,赤着脚踩上地板,果然会有些刺痛,但不碍事「话说回来,为什麽是你送啦?」
闻言他回过头,盯着我几秒,最後语气有些失望「讨厌吗?」
「什麽讨厌不讨厌啦!」我搓搓手臂「你这样说跟爱慕我的女生没两样欸,好恐怖。」
「哎呀,没什麽特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我家离你家很近而已。」
「很近?你家在哪?」跟着背上背包,我套上球鞋「没可能吧?我没看过你。」
「刚搬过去。」余夕先走出保健室然後补充「亲戚家在你家附近,同条街。」
「真的假的......」每走一步都有些痛,但晚点贴个酸痛贴布应该就没问题了吧?跟在他身後走下楼梯,然後撇到外头正在飘着雨,我瞬间无奈「啊,我没带伞。」
「一起撑。」
说着他从背包拿出一支摺叠伞,图案还是星星,而且看起来不便宜「太小啦!怎麽可能两个人撑......女生就算了,男生怎麽可以!」
「可以啦。」不容我拒绝的直接打开伞,接着他挤过来。
忽然,雨声很清晰。
「......呃。」
我有些尴尬地别开头,一边走出有屋檐的警卫室,而他也跟了上来。真是,明明大家都是男生,我到底在紧张什麽啦?
「晚上我会拿东西过去你们家,没关系吧?」他忽然开口道,鞋子踩上水花溅起了几滴喷上裤管「阿姨说一定要拿东西过去给你们,听说她跟你妈妈很熟。」
「我妈?」我愣了愣,跟我妈熟的就那几个而已,若说其中是女生,又住在同条街的话,那也剩一两个而已......「姓什麽啊?」
「姓蒋,全名是蒋若芳。」
「蒋阿姨吗?住在隔壁的那个?」这麽说起来,确实有一个常来家里的阿姨姓蒋,重点是因为住在隔壁,所以我也常去她家玩「难不成她就是你阿姨?」
「嗯。」
「呜哇。」一想到之後可能会常看见这家伙,就一阵无力感。
走回去的时间并不长,差不多十分钟就到了,我家离学校只有一小段路,但附近的住户却异常少,或许是因为那地段价位比较高吧?总之能住在那区的家里经济应该都不错,小的时候蒋阿姨都常常拿一些料理过来,海鲜蔬菜肉类都有,很丰盛就是了。
「那麽我就送到这边,晚点再来找你。」站在我家的大门前,他收起雨伞,任由雨水打在身上「掰掰。」
「掰掰。」看着他确实掏出钥匙打开隔壁那间屋子的大门,我才开门进去......天啊,我家隔壁多了一个与我同班的同学,而且先前都没怎麽深交。
「我回来了。」脱下鞋子放进鞋柜後才发现客厅没有亮灯......啊,应该老妈还没回来吧?时间这麽早,不在家也是应该的。
在这边说一下,我有一个非常普通的家庭,成员有父亲母亲与妹妹共三人。屋子是独栋的,坪数是五十坪,共两楼,在这地段算很小的坪数了。
父亲目前在外地出差,非常普通;母亲也在外工作,职业是编辑,目前负责一个热门作家,常常熬夜,所以大多数时间不在家。妹妹则是很普通的初中生,小我两岁,也就读黎祉,班级是一年A班,听说是以资优生的身分免除学杂费,所以目前被母亲放牧吃草中,顺带一提据说我是放弃吃草中。
「不过连月漪都不在吗?明明一年级是最早放学的啊。」喃喃着走上二楼,我打算先洗个澡,然後就来抹药。
打开房门将包包随意放在地板上,打开衣橱拉了一件T恤出来,最後步入位於走廊底部的浴室。关上浴室门我快速脱下衣服然後打开水龙头,顿时微凉的热水自架在天花板上的莲蓬头喷出,撒上头发,顺着发丝滴落。
我对余夕没什麽特别的印象,这三年来他一直都不是很起眼,又或者我不是很在意他,平时他好像也只跟几个人相处着,成绩方面......呃,我真的没什麽印象。
原来他是蒋阿姨的亲戚啊?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是怎麽样的关系。
洗着洗着,思绪朝越来越神奇的方向前进。
忽然,门外传来有些闷沉的敲门声听起来像是月漪。
「哥,你回来啦?」
有些清脆的声音的确是我老妹的声音,看来刚才应该是在家,只是待在房间里而已「恩,怎麽了?」
难不成是要上厕所吗?但楼下还有一间,所以应该不可能吧,我抹上洗发乳後搓了搓头发。
「哥,你的手机在响,是不明来电。」她顿了顿,似乎有些迟疑「要接吗?」
「你先接,看是谁。」
开水冲掉洗发乳,然後抹上沐浴乳。会在这时间打电话给我,又不在联络人内的会是谁呢?
「喔。」她似乎是接通通话,安静了一下,过几秒後又再次开口「你是哥哥的同学?」
同学吗?但我记得会打给我的人我应该都有写进通讯录啊......等等?
似乎有一个没写,貌似就是今天才比较熟悉、叫做余夕的隔壁邻居。
......好像有这个人欸?难不成是他打的?
「名字叫什麽?......余夕,有急事吗?」月漪的语气不疾不徐,整个就是很游刃有余,看来就算对象是个酒醉的大叔应该也会很冷静,老妈育女有方啊。
「欸,哥。」忽然她打开浴室的门,而我正好洗完脸拿起擦头发的毛巾准备擦拭,但还好有拉上帘子「你那个叫余夕的同学说有事找你,听一下吧?」
「──」你好歹是个少女吧?毫不犹豫打开哥哥的浴室门真的没问题吗?虽然这麽大方是很好啦,但总觉得哪边不对啊!
「搞什麽?快点接!」看我已经开始忏悔我这做哥哥的是不是忘了提醒她不要随便打开人家浴室门,梁月漪不耐烦的说着,一只手微微开浴帘,将手机递过来「这里很热欸!」
「好啦!你、你先出去啦!」连忙扯上浴帘,我将手机贴上耳朵「干嘛?」
「你在洗澡吗?梁鹤。」
另一头传来带点调侃意味的声音,的确是余夕的,而且背景音居然是抽油烟机!
「打来做什麽?你不知道打扰人家洗澡是很过分的事情吗?手机受潮怎麽办?」
「我想没那麽容易。」他回应着,就在同时抽油烟机的声音也停止了「我大概再十分钟就过去喔。」
「你来做什麽?」将手机设成扩音後拿起毛巾擦乾头发,并问着「快点说完,不然我要先挂了。」
「哎呀,不过这点时间你就忘记了吗?我说过还会来找你。」
「欸,这样喔。」一边回答一边套上T恤,我漫不经心地继续套上内裤「先跟你说我妹也在家,等等她会去开门。」
「喔?你居然有妹妹大人吗?」有些惊讶的语气,他似乎对月漪充满兴趣「可爱吗?几岁了?」
「不要问这种事情啦!我先挂了。」话落便按掉通话,我轻哼了声「真是、不会挑时间。」
居然还问别人妹妹可不可爱,这家伙不会是个妹控吧?没想到连皮相不错的都被妹妹侵略了。
打开浴室门才发现月漪居然靠在我房间门前,一脸认真地盯着手常拿着的种种奇幻小说......我看看啊,今天是久违的魔法类型呢。
「有事吗?」
「余夕是谁?听都没听过。」轻轻阖上书本,她从口袋掏出一包似乎来自点心橱的巧克力饼乾,撕开包装。
「班上同学啦,今天才比较熟。等等他会来家里,你要不要多穿条裤子?」
「还敢说我?哥哥也不是只穿内裤。」梁月漪灿笑道,扔了一块饼乾到嘴里「知道了。」
月漪身上只有很平凡的蓝色短袖T恤,下面穿着白色的内裤,很居家的打扮......但不适合见人啊,老妹「这次运动会,我记得你也有跑大队吧?」
就读相同的中学,月漪应该会知道自己都不知道的比赛结果,要说为什麽的话她应该有全程参与,闭幕式也在的话就一定知道......
「啊?谁知道那那种事?我中途就离开啦!跑完大队之後。」
......的吧?
「骗人!你们班导怎麽可能放你回去!」基本上一年A班班导是个以严格出名的女老师,怎麽可能这麽简单就放任学生早退?更何况运动会算是正课,下周还有补假「所以你没听到我们班的成绩吗?!」
「没听见啦!」她站直身子然後从我身旁走过,往客厅前进「等等我要去超商,你要买什麽东西吗?」
「没有。」打开房门後我直接倒上床,而月漪也没在说话,只听见电视被打开的声音。
该死的好痛啊!!大腿跟小腿的肌肉好像快废了......酸痛贴布呢?不不,那是睡觉贴的。
酸痛凝胶呢?我记得我放在抽屉里啊。
吃力地从床舖爬起,我慢慢走到书桌前蹲下,然後忍着疼痛翻找抽屉里应该存在的酸痛凝胶「靠,放到哪去了?」
忽然被我扔在桌上的手机又发出悦耳的来电铃声,但很不巧就在我耳旁,所以非常之刺耳。上面居然显示是未知来电?到底要接还是不接?
就在过了十几秒那声音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我只好轻叹口气接通电话「喂?」
「亲爱的梁鹤同学,我已经在你家门外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