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组长?」鬼鴞简直是触电般从地上弹跳了起来,表情里稚气的惊慌连雪莱都有些替她可怜起来。
「鹬特别交代我们撤退的时候不留痕迹,只好等离开再想办法处理掉了。」
伊莉莎白借力使力的压在雪莱身上,嫌麻烦似的叹了口气,一贯的对鬼鴞没有太大的耐心与同理。「快点,你要我这样多久?」
「你吓到她了。」
被如此不留情的反制在地面上的雪莱一脸狼狈,却反而笑了出来,压在背後的力道马上加剧,使的她开口时有些疵牙咧嘴。
「哪,我们好歹有过一夜情,不要这麽粗鲁嘛。我不挣扎,你自己绑吧,不要老是叫鬼鴞做这种事。」
「你真无耻。」伊莉莎白简短的吐出几个字,语气冰冷却似乎有些怒意,猛的将她用力一压,俐落地将她关节固定住,一把推到角落去。
她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却不喊痛,伊莉莎白也不再搭理她,只是任她和那些看不出来到底装了什麽的细软家私摆在一起。
两人又继续开始在狭小的房里忙着从各个角落摸出文件,化学药品,子弹等等各类的物品,有系统的销毁,拆解或收纳妥当。
而雪莱只是木然的缩在角落,静静看着这一切却又似乎什麽都没看进眼里。
两人的动作迅速,过没多久就大功告成。
「在暗号来之前先休息一下吧。」伊莉莎白呼了口气,拍拍沾了尘埃的手,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因为情势的险恶有一丝忧惧。「我轮第一班,你先睡。」
「嗯。」
鬼鴞应了声,不知道是疲倦还是沉重,正要和衣倒在床板上,又想到什麽般俐索地坐了起来,滴溜溜的澄黄大眼转着。「那路呢?把他带回总部?」
听见路的名字,雪莱下意识地往床上看,襁褓盖着被子,一动也不动的睡的深沉。
「对喔…终於可以摆脱这麻烦的东西了。」伊莉莎白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显然根本没想过这问题。过了几秒,才往雪莱的方向顶了顶下巴。
「带着一个小婴儿太引人注目了,也难行动…到时候跟她一起处理掉吧。」
处理掉?
此话一出,鬼鴞与雪莱同时惊惧的瞪着伊莉莎白那若无其事的脸。
像是感觉到那道过於凌厉的视线,伊莉莎白转头看像雪莱,勾起一抹残忍而娇艳的笑。「怎麽?难道你真以为那是我的小孩啊?」
她无法置信地瞪着眼前判若两人的伊莉莎白。然对方似乎等的就是这表情。
那抹如花般灿烂的笑更艳丽了,是朵红色的玫瑰,鲜艳的要滴出血来。
「难道你都不曾怀疑,他长得跟我越来越不像吗?」伊莉莎白优雅地起身往床边一探,以指腹摩娑着路光滑的小脸。「虽然当初在收容所里特别挑了个发色一样的,虽说不是长久之计,不过反正本来就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嘛。」
雪莱慌乱地盯着那张过於平静的脸,试图坚定地否定这荒谬的说法,过去那些隐隐感到不合理的细节却一一浮现。
第一次见面时,抱着路的她…
「啊...这是...我的儿子,路。」
雪莱实在不懂,眼前这个班尼特太太是心不在焉呢,还是...总之,会对自己的小孩这麽冷淡,连名字都要迟疑半晌才答得出来,实在太怪了。
…
差点被她杀死的那个清晨…
两人同时转头看着襁褓里可爱的路,面面相觑。伊莉莎白放下枪,表情怪异,似乎一时间有些傻眼,显然是对於宝宝突然醒来这件事相当慌乱。
唉,果然不是个好妈妈。
…
开始乱翻的路挣扎着以笨拙的姿势从层层包裹中坐起身来,显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也没有察觉到此刻室内诡谲的气氛,只是听见雪莱的嗓音时马上笑开了脸,蔚蓝的眼闪闪发光,直往雪莱的方向爬,嘴里还发出意味不明的答答声,看也不看自己的妈妈一眼,只是似乎对於雪莱没有像平常一样主动过来抱住自己有些纳闷。
「看来他还比较喜欢你啊...」伊莉莎白缓缓开口,语气里没什麽沉痛感,只是有点惊愕。
…
但她仍转头瞪着愣在床边的鬼鴞,以眼神质问着,目光如炬。「路真的不是她的孩子?」
像是被那视线烫到一样,鬼鴞缩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与为难,却仍安静的点点头。如果是伊莉莎白说的话那的确很可疑,但鬼鴞一向不懂得说谎的,从那表情就看得出来,路的确不是伊莉莎白的孩子。
这真的不是在演戏了,却怎麽比任何的戏剧情节都来的令人难以消化。
「为什麽要这样?」
「因为带着他好办事啊。你知道吗,即使是这麽艰险的时代,人们都还是鲁钝愚善的可怕。」伊莉莎白语调轻浮,勾起嘴角笑的很挑衅。
她旋即换上她们初见面时那副样子,抱着襁褓里的路,疲倦而无助,声线温柔而忧伤。
「毕竟,有谁会怀疑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带个拖油瓶,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班尼特太太呢?」
「你说的没错,我肮脏。但是看看你这心软的笨蛋,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的小孩。历史终究会把你遗忘,因为世界没有席位给太聪明的笨蛋。不管手段是什麽,我们都会得到最後的胜利。」
伊莉莎白歛起笑容,冷冷的说,居高临下的锐利眼神竟是如此骇人。
「说起来你和这小鬼搭的刚刚好,反正他本来也只不过是被丢在路边弃婴,正巧被我从收容所偷出来罢了,迟早要被弄死的,就算没有,他也活不过这麽冷的冬天。反正你这麽喜欢他,让你们两个天堂路有个伴,也算是个温馨的快乐结局,你说是吧。」
雪莱只是死命瞪着眼前陌生而可恨的身影,几乎把牙齿咬碎,目眦尽裂。
「不要这样瞪着我嘛。这就是现实,现实就是一出戏。」伊莉莎白毫无畏惧的回视着她,深深看着,逆着光的蓝色双眸晦涩而冰冷刺骨。
「你真的以为我们的相遇都只是巧合吗?我如此老练的情报员,怎麽可能会认不出你这大名鼎鼎的人物呢?或者,你真的以为我会爱上你吗?我这里可没有那种东西。雪莱,你怎麽能笨到爱上一个间谍呢?你所谓的爱又是什麽?让我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
「什麽才是真的?雪莱?」她放下手里的路,走到雪莱面前,蹲下与之平视,冰冷带着薄茧的的手心贴上她的脸庞,声音柔和却残酷,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清晰。
「真实是,不管我们的目的是什麽,在这世界,谁够狠心,谁够不择手段,谁才能成为赢家,才拥有诠释正义,书写历史的权利。
真实是,不会演戏,假戏真作的人不适合这世界。
所以你要被淘汰了。
我很遗憾,你是个天生的战士,你被赋予无与伦比的直觉和绝妙的身体条件,你是那麽的敏锐又聪明。但你就是经过那麽多的训练,还是学不会这世界的规则。
如果那该死的玛莉莫德雷没有回来,本来我还可以继续演下去的,你只要好好的配合也就没事。
偏她回来了,果不其然的盯上了你,我们也就只好到这边了。
你的软弱和愚懦,不只会害了你自己,连我们都被牵连上了。所以很抱歉,这个世界容不下你。」
伊莉莎白仍是那样冷冷的看着她,摇了摇头,平静但坚定的说。
「即使带不走你,我也绝不会让她得到你。」
「这下终於笑不出来了是吧。这次是真的了。我们真的该说再见了。」伊莉莎白轻轻拍了她的脸颊一下,深深地望着她,轻挑不屑的表情下,那双眼始终是难以捉摸。
然後她站起身来,没再看过雪莱一眼。
本来就微弱的灯熄了,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与黑暗。从窗外透进的微光可以看见鬼鴞躺在床板上一动也不动的,连呼吸都无声无息,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没睡。
伊莉莎白蹲在离她不过几步远的窗边站哨,却从没看她一眼,只是兀自想着什麽似的低着头。
而雪莱始终保持着警觉。
奇怪的是,处在那样极度的愤怒之中,她反而感到清醒起来。
或许过了几小时,从窗外月光的偏移,她猜想大概是清晨两点多。突然旁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转头一看。伊莉莎白竟然保持蹲踞的姿势睡着了,右手边还放着防身用的匕首,就静静躺在离雪莱一只前臂的距离之外,反射着寒光。
她静静地微微转动被扭到身後的手腕,有耐心的一点一点松开绑的不够紧的束缚,忍不住苦笑。
敢把刀放在一个老到的军人旁边,还睡的这麽深沉,这贱人到底是有多看不起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