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皮一片绿荫青葱,蝉鸣纷纷从一棵棵的榕树後传出,象徵着盛夏,只是我知道,这个景象并不会持续太久。
再过几个月,那些在春天冒出的绿芽将会慢慢枯黄,最後随风飘落,再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它。活的如此卑微且毫无价值。
但,怎麽说呢?总觉得,今年的夏天过的比较慢啊。
我咬了咬手中的竹筷,垂首看着手中的便当,反胃的感觉突然涌上。我抿唇,眉头紧锁。现在是学校的午餐时间,我因为不想忍受教室的吵杂,所以到操场旁的一棵树下吃饭。这里很安静,说明确一点,在午餐时间,除了各个教室和福利社以外的地方都很安静,更别说是在校园中有「荒地」之称的操场了!不知从西元几年开始,就没有任何班级的体育课会在这里上。
当然啦,我刚转来就知道这麽多是的原因不外乎就是李圣恩。
此时,一阵微风迎面吹来,带有夏天难得的凉爽。很凉也是我会选择在这吃饭的原因之一。不过有时候风很大,因此我把一头长发紮成马尾,我的头发很长,即使绑起来,发尾还是超过肩脥骨。虽然这头长发整理起来非常麻烦,可是我从来都不想剪掉。
有人说,如果一个人执意不肯改变自己某个部份的话,那就是在拚命地想留住过去。
也许吧,虽然那段回忆让人恨不得遗忘,永远都别再想起。但我却依然留着一头长发,我不想遗忘,至少现在还不想。
因为,如果我忘了过去,忘了自己曾被如此狠心的背叛,那我要怎麽再继续恨着她?
扯了扯嘴角。人哪,真的好矛盾。
我站起身,端着手中还剩一半的便当倒到身後的榕树下。我凝视着散落在树干周围的饭菜,咬咬唇,努力压下欲呕的感觉。
我从口袋拿出MP3,把黑色的耳机塞入耳中,轻柔的旋律流入脑海,我吐出一口气,将身上因不适感而紧绷的肌肉放松。
刚才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以前我不舒服时其实也不会这样的,顶多就只有想吐但吐不出来的感觉而已。
好像是吧。
好几分钟後,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因此拔下耳机,缓步走回教室。走廊不出所料的有很多人,但皆是匆匆路过,彷佛不为任何人或是任何是而停留。也不该。
我不禁失笑,却尝到那笑意中的苦涩。真讽刺,我大概是全世界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吧?毕竟那个因为一段过去而伫足,不肯前行的,就是我啊。
是我呢。
一推开教室门,伴随着从冷气口吹来的冷风和味道虽淡,却足以让我的胃部开始翻搅的饭菜味的是更大的吵闹、戏笑声。音量之大,我不住蹙眉,用手盖住耳朵,彷佛这样就可以阻绝所有声音似的。
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麽能在这种地方讲话聊天的。
我轻叹一声,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李圣恩冲我一笑,我仅是对他翻翻白眼,便不予理会。
我从书包摸出一罐胃药,扭开瓶盖,将其中几粒胡乱地丢入口中,我感觉到胃药顺着我的喉咙滑下,几乎能听见它掉进肠胃里的声音。我伸手想拿起放在桌角的水壶,不料桌子突然被撞了一下,水壶晃了晃,落到地上,由於水壶是金属做的,因此在接触到地面的同时发出清脆却异常刺耳的声响。
我不悦的蹙眉,捡起水壶後瞪向那个撞到桌子的人,那头几乎和我一样长的棕色鬈发很好认,不意外是吴茵。
「你干嘛啊?」我咬牙。
她扁扁嘴,豪无歉意的道:「怎样啦?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你的水壶,你有意见吗?」
听见这番话,我不禁被气到胃再次开始抽痛,我痛到抱着肚子,咬紧唇,努力不尖叫出声。那股痛楚宛如一把利刃,彷佛想将我的胃划开,彷佛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是为了把那把刀刺得更深。
「呃,你、你怎麽了?」吴茵察觉到我的异样,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我感到好笑。怎麽回事?把人刺伤之後才来关心?真是虚伪。虚伪又讨人厌。
但我现在已经疼到无法冷嘲热讽。就连在我身後的李圣恩和我身旁的柳妍静都发觉到我有些不对劲。
「你有事吗?」柳妍静。
「你还好吗?」李圣恩。
「唔──唔唔──」我本来想回答,可是我无法发出除了呻吟以外的声息。
我感觉到一阵晕眩,最後听见一道头撞到桌子的声音後,便晕了过去。
从来都没有这麽痛过。
不知何时开始,我经常会无缘无故胃痛。但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就连哥也不晓得,因为我觉得那根本没什麽,而且他知道也是只会大惊小怪而已。当然,更不用说是不怎麽关心我的爸妈。
我没有去医院看诊,只有去药局买些胃药和止痛药来吃,反正只是偶尔发作,去医院根本就是浪费钱。
可是,我从未痛到昏倒过。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而我躺在一张床上。
我边皱眉边坐起身,这里没有人,窗廉只拉了一半,柜子上摆了各式各样的药膏,也有绷带和OK绷。我花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到这里是学校医务室。
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走下床,但在我的脚踏到地板的同时,有道声音从我身後传来:「哎呀,你醒啦。」
回过头,只见一名矮瘦的女人站在门边。
「嗯。」我抿唇。「那个,阿姨,我睡了多久?」
她的脸色忽然一沉,双手环胸,「叫、护、理、师!」
『于晴瑛,如果你去医务室的话,千万别叫里面的护理师阿姨喔,她……会不高兴。』
我想起之前李圣恩和我说过的话,嘴角不禁一阵抽搐。「呃,那护理师,我……」
她翻了个白眼,打断我的话:「你觉得我会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在这了耶!」
「啊,还有,赶快回去啦,现在已经是下午第二节了!」
我并没有立刻回教室,而是在校园里乱晃,并祈祷不会被教官发现。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们学校这麽大,光是教育大楼就有五栋,还有,一些有的没的地方也很多,甚至连树林都有,不过,我当然不会想进去,毕竟里头的草长到几乎到我的小腿肚。我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暗自提醒自己千万别被罚劳动服务。
我进入其中一栋教育大楼,专任教室比其他栋的还多。
「电脑教室A」、「烹饪教室C」、「美术教室A」、「军护教室」……在我经过「音乐教室B」,钢琴声伴随着歌声突然从里面传出,旋律熟悉的令我不禁驻足,双眼瞪大、心跳加快。
不可能听错的,是<只有眼泪>。
오난..네게줄수있는게없어missingyouOh我不能给你什麽Missingyou
따뜻한말도못해Imissingyou没能说温暖的话语Imissingyou
감히바랄수도없어Imissingyou连奢望都不敢有Imissingyou
이렇게밀어내这样推开你
내겐가진건심장뿐못난놈이라我是空有一颗心的家伙
(<只有眼泪>词:송수윤,曲:김승수/한재호)
等我回过神,我居然已经把教室门打开了!我惊恐的倒吸口气。
琴声与歌声同时嘎然而止,坐在黑色钢琴後的少年诧异的看着我,钢琴挡住了他大半张脸,我只看得见一双深邃的黑眸。
半晌,他轻柔却也小心翼翼的说:「你是谁?」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的发出沙沙声,我清楚的记得,那阵风如何将一片树叶吹落,抑或是,如何将我垂在肩上的发丝吹乱。
一切都是那麽的清晰,就连他细微到,几乎低不可闻的嗓音也一样。
以及我异常紧张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