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的家并不是特别大,只是普通的两层楼房,但整洁而温暖,估计连厕所的角落都散着温馨的氛围,吸一口都陶醉。
这是个「家」,瞎了眼睛也会知道。
温煦让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自己转身进了厨房帮忙准备晚餐。毕竟是别人家,第一次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就这麽呆呆坐着简直无聊得要命,於是我从厨房的小窗口里偷偷观察起他们母子俩,看着温煦打蛋让温妈妈煎,看着他们一起擦洗着碗盘好盛菜,看着他们彼此谈笑…….。
我的眼眶忽然发着酸,眼睛像是进了粒刮眼的沙子,眼泪一波波地想要涌出,我歛下目光试图隐忍。
我不是忌妒,我只是看见了那份亲昵,在那场死亡意外前都存在的、曾经我以为理所当然会永远拥有的亲昵。
我也会帮着妈妈准备晚餐,我们也会一起打蛋煎蛋,一起洗碗谈笑,很美好很幸福,但总是少了点甚麽,让我们之间的情感像是阳光下的泡沫,看似绚烂却依然脆弱,虽然我从不想承认。
总不能哭花着脸上人家的餐桌吃饭吧。我阖上眼睛,心里缓缓数着一二三,要自己在三之後就收整起所有情绪。
一,我可以。
二,真的做得到的。
三,我想不起来刚刚是为甚麽想哭了。
进行了良好的自我催眠之後,我满意地张开了眼睛,谁知道这一睁眼失控的却是心跳而不是泪腺。
温煦把他的脸端端正正地摆在我面前,鼻尖和鼻尖的距离只剩下大约十点五公分,够让我魂飞魄散心惊胆跳。
为甚麽用这麽惊悚的字眼?我从小认定自己不太有言情女主角命,心荡神驰春心大动这类充满粉红泡泡的词汇真的不是那麽适合我。
「没事闭着眼睛干嘛,」温煦见我忙着惊吓就开了口:「我还在想你到底是死了还是睡了。」
「没有啊。」其实我听不清楚他说甚麽,但否认就对了:「你靠我那麽近干嘛?」
「谁靠你近了?」他倏地後退顺便横我一眼:「吃饭了。」
我跟在温煦身後上了饭桌,木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我端起饭碗,盯着菜色发呆。
桌上有道麻婆豆腐,用浅底的大瓷碗盛着,红油混着酱汁淋洒在豆腐上,热腾腾地冒着辣气。
妈妈好久没有做菜了,最近她总是加班到好晚。
「不喜欢吗?」温妈妈看我迟迟没动筷,担心地问了一句。
「不是,」我连忙摇摇头,拿起勺子盛了一匙麻婆豆腐到自己碗里,尝了一口:「我最喜欢吃麻婆豆腐了。」
豆腐香滑,酱汁腴浓,真的好吃。只是和妈妈做的不一样。
「那就好。」温妈妈眯着眼睛笑了。
开开心心一顿饭吃下来,我撑得连肚子都鼓了。三碗饭两碗汤造成的效果真不一般,扒着最後一碗饭时温煦还忍不住问我是不是来清他家米仓的,我咬着筷子嘿嘿笑了两下後又继续埋头苦干,谁理他。
饭後我主动要帮忙清理桌子,吃了人家那麽多碗饭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我捧着碗盘进了厨房,哗啦一声把它们全放进洗碗槽,正拿起洗碗精准备开始洗刷刷时,温煦却忽然从我身边窜出来,一伸手就拿走了我手里的洗碗精。
「你干嘛?」我不解地盯着他:「我是因为吃了你家那麽多的饭有点不好意思,想报答呀。」
「你居然有不好意思的一天啊?」温煦睨我一眼,朝我扔了条抹布:「碗我洗,你擦碗就行。」
我们沉默地合作,气氛并不尴尬,挺自在的。
好一阵子的他洗我擦,当我从温煦手里抽起最後一个碗时,客厅里突然传出了骚动,我忍不住往厨房小窗口外看了一眼。是温爸爸回来了,温柔欢天喜地地迎上去撒娇,温妈妈也走上前给了温爸爸一个拥抱。
像是被谁从後脑给了一拳重击,我脑袋空白地松了手,瓷碗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该死的,我还记得这种画面。在意外发生前,每天爸爸都是这样回家,妈妈也是这样给他一个拥抱,而我总像温柔一样对着爸爸撒娇。
「陈曦曦?」温煦的声音从我身後传来:「你怎麽了?」
「没事。」我只是痛恨天赋所保留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