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电风扇搅动一室热气,耳朵里听见的全是纸笔摩擦时沙沙沙沙的哀号。
国中三年级的生活,你还能怎麽说,就是无聊又极具意义。
哗啦啦啦啦啦,又是一堆白花花的考卷在眼前翻飞,让人想冲上前去跳脚大骂教育部长是树木杀手,换作英文念成「tree-killer」。
但我不能。因为我是他旗下被列管的数十万名考生之一,加上我这个人的毛病就是有心无胆。白话点说就是──我孬。
虽然我对於推翻制度一事是彻彻底底地无能,但身为国家未来的栋梁,如果就这麽轻易放弃的话那我还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为了保持自己与国家的脸面,我很有骨气地把考卷往地上一推,趴在桌上就坦然地睡起觉来了。
但我在几十秒後就遭到了骚扰。
「陈曦曦。」邻座低沉的叫声。
我不理也不应。
「陈曦曦,考卷捡起来。」啊,声音似乎有点恼怒了。
但我只是又把脸向臂弯里埋得更深。这一切都是为了国家的未来呀。
咚的一声,我的脑袋被某种具有弹性的块状硬物袭击,就软硬度来说,我猜那是块橡皮擦。
我把头从手臂间拔出来,转头就谴责加害人:「温煦你干嘛?要怜香惜玉呀。」
温煦就坐在我的隔壁。他生了一副清清爽爽不沾人间烟尘的好皮囊,白净皮肤,清瘦,俨然一个文弱书生,天一冷还会咳出血的样子。
不要被他给骗了。
身为坐得离他最近的同窗,我们每天至少一起相处十个小时,包括同学同吃同睡。在时间太多人生太无聊的时候,观察他就成为我的业余爱好。
他低头看书时,眼镜会微微滑下鼻头。
他吃饭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咬筷子。
他的眼睫毛好长,时不时就碰到了眼前的镜片。
但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是个无敌腹黑。
除了拿橡皮擦丢我,他还一天到晚把午餐的红萝卜趁我不注意时通通倒进我的碗里,藉口说多吃点对眼睛好。
现在戴眼镜的到底是谁?
他还老是要我帮他装水,他还老是使唤我帮他丢垃圾,他还……算了,我反正是说不完的。
就像现在,他居然就浅笑着看我,大言不惭:「帮我捡橡皮擦。」
「你先帮我捡考卷。」这一点不吃亏的气概我还是有的。
他捡起了摊在地上的考卷,揉成一团丢回了我桌上。
看着桌上那团稀巴烂,我白眼一翻,瞄准了把橡皮擦往他身上扔过去。
「不客气。」
「不客气。」
互瞪。
「陈曦曦你干嘛骚扰温煦!人家写得好好的你拿橡皮擦攻击他做什麽!」讲台上的班导,人称死老头察觉到动静,劈哩啪啦地开始碎念:「你除了那颗聪明脑袋瓜外难道就没有其他方面能像个乖巧好学生吗?」
我横了温煦一眼,没想到他居然已经假认真地写起考卷来了,可耻,没有英雄救美的情怀。
我那个无辜呀,只能黯然听着死老头絮絮叨叨地轰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