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梦曦的国文退步了很多,她在这世上十七年来,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美国度过的。算起来,她回来台湾也刚好一个月了,时差依然还没调回来、每一次说话之前,都得先想一想该怎麽说。导致她在常常在上课时常常睡着,每次被叫醒,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渐渐,许多人都发现了她是模特儿,开始关注起她来。好的评论有、坏的评论也有,尤其在她刚来学校的那一天,还让校长带着走,一夕之间,她就变成了伊华絮的热门话题之一。
她其实不在乎那些议论跟留言,好的坏的全都不在乎。
现在她在乎的,是莫绍宇。满脑子都是莫绍宇!
午休,她隔壁的位子是空的,她也都知道了他平常的行踪,所以决定去找他。
她迈开步伐,独自一人前往了学生会的办公室。
「那就是黎梦曦?」
「据说她父母跟校长是朋友,可能是靠关系进来的,据说成绩也不怎麽样。」
「应该还不错吧,她之前似乎是在美国留学,还是模特儿呢。」
「模特儿?这麽厉害?」
路上许多人都在评论着她,她的脚步也渐渐放慢了。
除了犹豫是不是该去找莫绍宇以外,还有……她似乎无法再负荷那些流言蜚语了。本该不在乎的事情、本来不在乎的事情,全都成了她现在驻足不向前的理由。
「站在走廊中间会妨碍到其他同学。」一道清晰的嗓音传来,黎梦曦转过身去,就看见了她要找的人。
「你不是该待在办公室里头吗?」她紧张地指着离前面不远的白色大门,脸都白了,「怎麽会忽然出现在这?」
「正要进去。」莫绍宇说完,便绕过她,往办公室移动。
盯着他的背影发愣了好久,黎梦曦跑了过去,抢在办公室要关门之前,与他一起进去了里头。
莫绍宇看着她,并没赶她出去,迳自走到了办公桌去。
黎梦曦抿了抿唇,若是可以……她大可希望他骂她一顿。
至少,别把她当空气。
「莫绍宇,谈谈好吗?」黎梦曦的语气认真,她缓缓的走在办公桌那,心情平复了许多。
「别过来。」莫绍宇用着命令的语气对着她说,「谈什麽?」
黎梦曦被他的喊声给吓着了,真的一步都没向前了,眼神落寞地看着他。
事到如今,她还苛求什麽?
是她,一声不响地离开的。
「没什麽,我只是想问问你这一次的国文作业。」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她知道这太过牵强了,自己什麽都没带,就来说要谈论功课?连她自己都觉得扯了,莫绍宇怎麽可能相信?
莫绍宇真的不相信,挑了挑眉,「我不觉得你来这是想说这些。」
「抱歉,打扰了。」黎梦曦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八辈子的胆量都用光光了。
正当她要转身离去的时候,莫绍宇又开口了:「说完话在走。」
该说什麽?还能说什麽?黎梦曦已经无力招架了。
等她走回去,是不是又要听着那些流言蜚语一路走回教室?
「不必。」黎梦曦同样也冷淡地抛下这一句,快步离开。
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满腹委屈,全都只能自己闷着。
办公室的莫绍宇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麽要这样。
算是灰心了?还是自己对她生了闷气?
……那他还真是幼稚。
他站起了身,随着黎梦曦的脚步,追了上去。
五岁的黎梦曦从美国回来,对台湾非常陌生,连半句的国语都不会说。
那时候伴着她的便是莫绍宇。
一开始虽是因两家人认识而有交集,但他们却相当契合。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将彼此视为一个很特别的存在,都将对方摆在自己心中最深处的位子,没人能动摇。一天一天地长大,在他们国小毕业的那一天,两家人为了要庆祝,便一起出游。
到了某个别墅,便已夜深,满天星斗。
「莫绍宇,你看,星星好多,好漂亮!」黎梦曦坐在外头的草地上,睁大着眼,观赏着天上的星星。
莫绍宇坐在她的旁边,也抬头看着星空。
他只想将时间停留在时候,若可以,他希望能永远陪着她。
无论是哪方面的情感,在他心目中,她都无法被取代。
「黎梦曦,你的愿望是什麽?」莫绍宇开口问了她。
他的愿望,是希望能永远与他一起。
不过也许,一切都是从那时候破灭的。
天空被星星占据,一轮明月挂在那儿,或许,一切都是在那变了样的。
划过的流星如刀割,割破了他们之前彼此紧密的情谊。
「我的梦想吗?我想成为明星,模特儿也行。」她伸出手,指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我想成为那颗星星,成为一个耀眼的存在。」
莫绍宇也看着那颗星星,独身一人,旁边没有任何人相伴。
他看向天空中的另外两颗星星,虽不起眼、却亮,两个彼此相依。
他别开了眼,找了距离黎梦曦选的星星,最近的那一颗,「我想成为那颗星星。」
黎梦曦笑了笑,很不解,「为什麽选那颗呀?」
因为离你最近。
「陪着你,没什麽不好。」他说得很小声,黎梦曦并没有听到。
「话说,你的愿望是什麽?」她这麽一问,莫绍宇忽然不知道该怎麽回覆。
也许一切都不重要了也说不定。
但能伴着她、陪着她,就好了。
「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谁知道,无法彼此相伴的日子,来的那麽快。
她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他,离开了有了他的那块土地,去了美国。
丢下了他一人,本来该明亮的星星,也顿时失去了光芒。
他的天空漆黑一片。
後来,他才知道她赴美的理由。
据说美国有个知名艺人很看重她,所以想好好栽培她,邀请她去了美国。
所以她就真的去了,之後也没有与他联系。
丢下了他。
莫绍宇停下了脚步,手刚放在门把上,正要打开门追上去,却又停止了。
她丢下了他。
那麽,现在又为什麽回来?
倚靠在办公室大门的黎梦曦垂下眸,与他的那些点滴过往,似乎也只是曾经了。
为什麽想成为配得上他的人,会这麽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