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羊学弟双眸微眯,看似是尚未适应刺眼的白炽灯。
终於,口中的不再是模糊的呢喃,他稍微清醒後,开口:
「……唔,学、学姊……这里是哪?」
「……我刚刚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我无语的看着他。
「呃?什、什麽……」他仓皇地看着我。
这样大眼瞪小眼——不过我们俩的眼睛应该一样大,好一会儿,在他清澈却疑惑且恐慌的眼眸中,我确认了他没有听见。
没听见也罢,打死我也不会再说一次。
确实是抱持着不打算让他知道的心态……有先吼他起来就很不错了,要是在他宿醉时说,可能连我有说话的印象都没有。
「所以,学、学姊要跟我说什麽?」他探试性地问,翼翼小心的。
「没,没什麽。不怎麽重要的事。」我摆摆手,「你怎麽醉成这样?陆洵那小混蛋灌你多少酒?」
——怎麽会是不重要的事。
虽然口上这麽说,心里却有些使气,在人家刚醒的时候说话,没听清楚是自然不过的事……不过,心底还是有那麽一点希望。
希望有被听见。
那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告白啊啊!
「学姊在生气?」好吧,可能不是有点不满,是很大一点,居然被听出来了。
「要喝点水吗?喝酒能醒,看来也没喝多少嘛,不然怎麽醒得来……」我走到小冰箱前,扔了罐矿泉水给他。
绵羊学弟默默地扭开瓶盖,没再追问我的脾气。
总不能说是因为你没听到我的告白而心情差吧?那样乾脆撞豆腐自杀算了。
但撞豆腐似乎也死不了,只是会用脸撞出一碗豆花……
叮咚。
门铃响了。
「谁?」要是是兔子学妹就不帮她开门了。
「我——」外头甜滋滋的嗓音传了进来。
「很恶心,不要用那种声音讲话。」不是粗鲁大小姐吗?用海豚音撒娇也反差太大了吧?
况且要撒娇也是找她家野猫!
「你跟野猫一起撒尿完?」撒娇跟撒尿?差一个字而已,别在意。
「唉呦,人家才……」兔子学妹话还没说完,我猛地把门打开,方才她似乎倚在门板上,踉跄地稳住脚。
「少用那种声音,耳朵会痛。」
「好吧。」瞬间恢复成豪迈大小姐,实在无法想像,难道学妹和包矛在一起的时候都用这种声音……
恶啊!
「欸?赵铭洋还在啊?」兔子学妹瞥了眼整坐在床上喝水的绵羊学弟,随即暧昧不停地笑。
「你笑什麽?」
「你们……唉呀,有没有那个这个……」兔子学妹吃吃笑,比手划脚。
我回了她一记肘击,没收回力道。
——希望包矛别和我算帐才好。
〃
两天一夜的旅程不长,却充满欢笑,纳入回忆。
额外地,我查觉了自己的心意。
高三的人忙着毕业,球队练习也没有往常勤快,放学後唯一的目的地是钢琴练习室。
「你有要帮毕业生伴奏吗?」我含着冰棒问道。
「应该没有。」绵羊学弟左手翻着琴谱,右手在琴键上随意敲着简单的旋律。
凤凰花开,毕业季。虽然我不是毕业生,但走到哪都会遇到稍有交集的学长姊递上毕业纪念册的内页,或摊开本子要人签名。
现在最难过的莫过於兔子学妹了。包矛要毕业,她却还是小高一,整整差了两年,现在整天缠着包矛趴趴走,千万叮咛要常约会常联络。
我字迹潦草的填写个人资料,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份了,现在网路这麽发达,应该不用填这些了才对,只是放着生灰尘……
我在粉红色爱心的空格停顿了一下。
『偷偷告诉我,你/你喜欢的是♡♡♡』
三个挖空的爱心空格在那里,每当遇到这个问题我总是会犹豫。
要填什麽?
思考了大概十几秒,我用我狂草的字迹撇了两个字。
学弟。
反正学弟多的满山满谷,没人知道我在写谁。
背面有个大区块是悄悄话区,比较不熟的学长姊们,我皆在那栏大大的写着「其实施子絜是女的」。
叮咚咚的单音旋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我抬起头,学弟微倾着身看我填的内容,双眸正巧和他对上。
「怎麽了?」
余光偷瞄了一下,还好,喜欢谁的那栏正巧被我的手肘遮住。
「没、没有……」学弟撇开脸,「只是没想到那麽多人不知道学姊的性别……」
应该、应该没有看到那三个爱心里的答案吧?
「嗯,毕业大放送罗!这可是秘密。」
学弟缓缓地移动脚步,又回到钢琴前。
看似正常,我却眼尖地看见他微红的侧颊。
该不会他有看到我写「学弟」吧?
我站起身,硬是压下他想继续翻谱的手,「你还看到什麽?」
「没、没有!」摆明心虚。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最後绵羊学弟还是开口了,「我看到学、学姊在喜欢谁那边,填……」
越来越小声,最後几个字甚至没有说出口。
「嗯?这学校、这世界学弟这麽多。」突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他,我咧嘴一笑,「小绵羊,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写你呀?」
是,其实是的。我写的是你,想的也是你。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不想说、不想讲。
「哪、哪有!」绵羊学弟整张脸红透,语气似乎有些恼羞成怒。
我转过头没有看他的表情,只是闭上双眼,听那只有单手弹的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