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结束,只是让下一次结束更加难堪。
如果失恋是为了造就下一段恋情,那我宁可不要。
自我有印象以来,每段恋情到最後,都是不欢而散。
读中班时,有个小男孩跟我特别要好,每次我也只会跟他一起玩。
那天我们一如往常的坐在一起玩拼图,一样聊着非常不符合科学的话题。
他却异常的比平常少话,然後突然红着脸的抬起头对我说,「我以後长大要娶海雁当老婆。」
小时候天真傻傻的我们,总是把喜欢来喜欢去挂在嘴边。
想说什麽就说,毫不忌讳。
回家後我告诉妈妈,妈妈只是笑一笑,并没多说什麽。
结果那个男孩在告白之後,整整一个礼拜都请假。
医生说他只是小感冒,可是他妈妈坚持说绝对都是我的屎运冲到他儿子,还说要请法师来看看他儿子到底怎麽了。
没多久证实是头痛引起的感冒症状,因为他每天放学走回家的路上都流了满身汗,而一到家他妈妈都直接开冷气吹,长时间以来没把汗擦乾就吹冷气,对一个幼稚园的儿童来说,不感冒才真的需要找法师来。
後来他病痊癒後,妈妈叫我离他远一点,以免他妈哪天又说我害他儿子怎样怎样的。
幼稚园的恋情,连冒芽都还没有,就直接被砍断了。
到了上国小四年级,我与我同桌的男生维持了几天,至少这次进步一点,有等冒芽才结束。
那个男生功课超好,人长的很帅,家境又非常富裕,每天都穿好的、戴好的、而且都是由管家亲自开车接送上下学,铅笔盒里应有尽有,就像百宝箱一样,少什麽文具找他就对了。
只是个性有些偏僻冷漠就是了。
午餐时间他都吃自己家准备的便当,因为他父母嫌学校的营养午餐都很不卫生,随时都可能在菜色里加料,蟑螂老鼠苍蝇那类的。
每次他一掀盖,不只传来阵阵香味诱惑我,视觉上更想让人抢了他的便当大快朵颐。
里头的菜色天天更换,但一定都是鱼啊、鸡啊、排骨啊,不变的是红萝卜一定乖乖躺在角落等他发觉它的存在,然後满心欢喜的对他说,「来吃我啊,来吃我啊!」
可惜啊可惜,自从跟他同桌以後,那些在他便当盒里的可爱红萝卜们,每天一定跑来我的餐盘报到。
「给你吃。」
「什麽?」
「红萝卜。」
这是第一天并桌的画面,他用筷子一个一个夹进我的盘里,那时我还用很感激的脸看着他。
就像难民看到食物的模样,只是表现的没那麽夸张就是。
之後我就一直痴痴幻想着会不会哪天跑来我餐盘的这群可爱们,是一块肥嫩嫩又讨喜的肉。
可是事实证明人生还是实际点,别老是想一些五四三的。
每天来我盘中的永远都是红红一块块的红萝卜,而且有时候还会红利点数加倍送。
「为什麽不吃红萝卜?」
「嗯呃……因为红萝卜是给喜欢的人吃的。」
「所以你喜欢我,是吗?」
「对啦对啦!」
「那我们算在一起吗?」
「可能吧!」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我鼓起勇气想要拒绝与红萝卜往来而问他的蠢问题。
一般的人问他为什麽不吃红萝卜,答案有两个。
一是,我没有说我不喜欢啊,只是也不到很喜欢。
二是,红萝卜很难吃,所以我不喜欢吃。
再笨也知道就是不喜欢吃才会给别人,谁会说是给喜欢的人吃?
有啦,只有我身旁的那个男生。
最笨的居然还相信这种话的人,那才真是名副其实的愚蠢。
那个愚蠢的人就是我。
而且那个时候的我,还满嘴塞满饭菜,随时都会喷饭的呆滞样问他:「是吗?」
「对啦对啦!」
一听就是随便的应声。
现在想想,应该只有我这个傻子才会相信,甚至还自得其乐的深深陶醉在他编织的美好谎言世界里。
最後那个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怎麽蹦出来的,可能是长期与妈妈在家看八点档久了,就脱口而出。
回家後我也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妈妈这次只说我很天真单纯。
隔天我送他一枝铅笔,上面印着我最喜欢的樱桃小丸子图案。
他悻悻然的收下。
结果之後他都没再跟我说话,直到他父母来学校请老师帮他转学,当然这是我最後才知道的。
在转学前,与他最後一次同桌吃午餐时,我的饭上第一次躺着除了他给我的红萝卜以外的物体。
那是肉、那是肉,我在内心狂欢着,就如同饥肠辘辘的饿狼看到猎物般的雀跃。
「这枝笔还你。」
「为什麽?」
「我妈妈看到这枝笔就马上叫我还你,她说我们家不是买不起这种笔,不需要别人给。」
当下我有一点难过、又有点愤怒的接下那枝笔。
我会送给他,是因为他在我心里有一小小的位置才割爱送他的,才不是施舍好吗?
我拿出一张蜡笔小新和小白在一起的收藏贴纸给他,至少这种贴纸就不会误认为是女孩子给的吧!
放学前,他给我一块无敌铁金刚的橡皮擦,一如既往的说了声掰掰。
隔天他的位置全清空,等老师来了,才向大家宣布他办好转学手续了,家长已经带走了。
现在觉得他父母实在是太势利眼,有钱了不起啊!
通常电视上演这种势利眼的老女人,都是长的尖酸刻薄。
第二段恋情伴随着樱桃小丸子和蜡笔小新及无敌铁金刚的怨恨也就落幕。
可是不管时间怎麽流逝,在我心底的缺,永远都是那个红萝卜男孩。
因为他是我最想再见一次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