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山水 — 第六段

李虎在十七岁时爱上村长的女儿。那姑娘文静秀丽,两人在庙会上一见钟情,便相好起来;两人在姑娘婢女的掩护下偷偷幽会,感情如胶似漆,这是他们的初次爱恋,彼此都誓言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他们相好了三个月,恋情还是传到村长耳中,村长暴跳如雷,将婢女毒打一顿,将女儿锁在房中不让其出门。李虎听得传闻,便卖掉家中所有皮草,攒得一笔小财,便买了两匹布和一条金项链,到村长家提亲。

村长看了李虎微薄的礼物,不禁深锁眉头,又嫌弃李虎是个没父没母的孤儿,村长一向嫌贫爱富,怎会容忍一个穷猎户娶走他的女儿,便教仆人将李虎及礼物都推出大门。

李虎誓不放弃,每日带着礼物守在村长家门口。村长为此心情相当不快,此时一向与村长交好的邻镇绸缎庄老板儿子,一直垂涎村长女儿的美貌,便怂恿父亲向村长提亲,村长毫不考虑地点头答应,将婚期订在半个月後;李虎眼见村长的未来亲家送上二十匹上好丝绸、重金打造的十二礼,又下聘六十两银,村长笑得合不拢嘴,忙着张罗女儿的嫁妆。

那姑娘却毫无消息传给李虎,可怜李虎眼巴巴地在村长家徘回,日子越至出嫁日,李虎越是心急如焚。

到了姑娘出嫁当日,仪式照常举行,到姑娘上花轿那一刻,李虎在重重人群中冲出一条路,直扑向花轿,却被村长家的三四名仆人用力拦住,李虎不禁开口大喊:

「当天你不是发誓非我不嫁?为什麽你今日毁约嫁给别人?你与我说清楚,到底是为了什麽?」

轿中的姑娘却无动於衷,吉时一到,轿夫便抬起花轿,摇摇晃晃地将新娘送到未来夫家去。

直至花轿走远,李虎不禁悲从中来,大声嘶吼、泪如雨下,村长家的仆人看了实在不忍心,便将实情告诉李虎:原来村长发现女儿和李虎的恋情之後,便将女儿关在房中软禁,当绸缎庄主人为子提亲时,姑娘不肯嫁给他人,便绝食抗议,村长威胁女儿若不肯就范,便要对李虎不利,说要打断李虎的手脚,让他这一生都不能再上山打猎。

姑娘对李虎情深义重,只好忍痛答应出嫁,每日以泪洗面,消瘦憔悴得让人不忍睹卒。

李虎得知实情,心知这段恋情已不可能再追回,便藉酒消愁,颓丧了好一阵子才回复回貌。

李虎初次恋爱便伤得不轻,之後就不再轻意触碰爱情。直到他二十岁时,结识了邻村一位活泼开朗的姑娘,她不断安慰李虎,更是时常说笑话唱小曲博得李虎开心,李虎的心慢慢被那姑娘打动,终於与姑娘相好了起来。

他俩相好了三四个月,甚至有了夫妻之实,李虎对姑娘发誓会娶她过门,想不到姑娘竟脸露轻蔑之色,出言讽刺李虎徒负深情男子之名,却轻意对投怀送抱的女子动心。

隔几日姑娘便移情别恋,与村中另一个俊俏男子打得火热。李虎百思不得其解,伤心了好几日,直至同样被那姑娘玩弄过的汉子告诉他实情:那姑娘天生水性杨花,以戏弄深情男子为乐,得知李虎三年前轰轰烈烈的爱情,便主动诱惑李虎,玩腻了就抛弃如敝履。

之後李虎受不了村中好事之徒的冷嘲热讽,便收拾简单行李,离开了故乡,到相隔几个县之外的地方生活。

李虎照常打猎过日子,一年之後,便被官府中人看中,邀他进入官聘猎户团里,每次上山打猎都是十几人一同前往,时常可以猎到熊、山猪、花鹿、野雁等大型猎物,猎物卖得好价钱便给官府抽佣,然後再众人平分,比起独自一人打猎可以赚到更多钱。

那时李虎身上多了几分钱,团里资格深的猎户见他单身一人,便相约他一起上窑子喝花酒,李虎从无这种经验,贪图新鲜便与众人一同前往。前辈们教他到成衣铺买几件体面衣裳,不要露出穷酸样子,手里端着银子,到窑子里叫窑姐儿侍候喝花酒,摆着大爷模样,搂着窑姐儿上下其手。

李虎便是在那时候遇到那个窑姐儿,她不是店里红牌,生的也不算顶漂亮,却特别温柔体贴,侍候得李虎很舒服。随着上窑子的次数增加,李虎与那窑姐儿的感情越浓,李虎图得不是床第之间的肉慾之情,而是那窑姐儿的温柔贴心。

两人相好起来之後,李虎便开始单独一人去找那窑姐儿,每次去都穿上最体面的衣服,带着所有现金,单独与窑姐儿在房里相处,窑姐儿侍候他喝酒吃菜,取来琵琶弹曲子给他听,温柔地替他捏手搥腿,要了盆热水为他仔细洗脚,侍候得李虎服服贴贴,然後在床上极尽缠绵,夜深了便在窑姐儿房里过夜。

每次猎户团里猎了好猎物,李虎手头上又有现金可使,便又到窑子找那窑姐儿相好。鸨母见李虎与那窑姐儿爱得浓烈,便怂恿李虎拿出大笔银两为窑姐儿赎身,可李虎里子只是个穷猎户,哪里拿得出鸨母开的价钱?日子久了鸨母便看出李虎的身份家底,便不让那窑姐儿再接李虎的客。

李虎心里着急,便向猎户团里的成员借钱,可大部份人都要养家活口,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借给李虎。李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向钱庄借了八十两,立刻赶到窑子将钱交给鸨母。鸨母收下李虎的钱,嘴里答应让窑姐儿跟李虎走,暗地里又怂恿别的恩客拿出更多的银两来给窑姐儿赎身。

李虎第二天欢欢喜喜地来要接走窑姐儿,鸨母却说别的恩客要出一百二十两为窑姐儿赎身,要李虎再拿出四十两来,否则那窑姐儿便归别的恩客所有。李虎急得不得了,便再向钱庄借钱,但钱庄不愿再借钱给他,李虎急得直跳脚,夜里赶到窑子与鸨母理论,理论不成便动起手来,李虎要强行上楼带窑姐儿走,却被打手团团围住,李虎身手矫捷出手狠辣,打伤了几个打手,眼看就要上到二楼,鸨母却老早报了官,要平时拿钱行贿的补快们多带人来,补快们手持大刀,武功高强,与李虎交手几回便纷纷持刀抵住李虎咽喉,将其带回衙门陷於牢中。

那窑姐儿真心爱着李虎,便与鸨母交换条件,答应让别的恩客拿银两赎身,嫁与那人做他小妾,但要鸨母通知衙门放了李虎。消息传到李虎耳里,他人却身陷大牢,他在笼牢里大喊大叫,换来的只是衙役一桶冷水泼身。

第二天恩客叫了一座小轿来接走窑姐儿,待到拜完天地,鸨母才通知衙门放李虎出来。

李虎心灰意冷,坐在家中不断喝酒,钱庄却不放过他,三天两头来向他讨债要钱。李虎只得再上山打猎,每次分到的钱马上被钱庄打手拿走,李虎熬着情伤却又为钱开工,不到半年即受不了如此生活,於是趁夜逃走,一路往西行。

李虎脚程快,又懂得避到偏僻地方躲着钱庄打手,经过一两个月便成功摆脱钱庄打手的追杀,开始为自己的生活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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