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08:21
地点:妖师本家
「漾漾,你真的要那麽做吗?」
然以端正的姿势跪坐在坐垫上,燃起了施术前的辅佐药香和塌塌米的气味混合在空气中,淡淡的问出这个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我在拜托他的时候就回答过了,或许然只是希望我能想清楚一点、甚至是改变主意。
都做到这一步了,我不可能临阵脱逃的。
紧握学长送给我的精灵族项链,冰凉的触感并没有让我有任何迟疑,反而增强了我的决心。
「我不会後悔的,而且多我一个陪你不好吗?就算有辛西亚在,然你还是很寂寞的吧。」
然听了我说的话,温柔的笑了,看起来有点不舍又有点感到欣慰,那样的笑容即使说他是精灵可能都有人信吧。接着他宠溺的摇摇头,说:「你真的是一个贴心的好孩子,所以我认为你值得更好的结果,抱歉了。」
「什麽?」为什麽道歉?
四周的气流忽然一滞,似乎有人自门外的走廊渐渐接近了。果不其然纸门被拉了开来,我绷紧神经转头看向被打开的纸门。
是辛西亚。
我松了一口气,听然的语气害我有一种好像会发生什麽事的错觉,幸好只是辛西亚端着大量的茶点过来,还真不是普通多欸,那个份量是要给谁吃啊?辛西亚以为西瑞有来?
「一次准备那麽多有点累呢。」辛西亚笑笑的对我这麽说,放下小山一样高的点心盘後拨开额前带汗的发,坐到然的身边,又说:「没办法,妖师本家很少有那麽多客人呢。」
客人?
「是啊,我没有招待过多少客人的经验,还希望招待不周处各位能见谅呢。」
然对着我……准确来说是我身後的空气说话。发现这件事之後,我僵硬的把脸转向後方。
後方倘大如道馆的场地一样铺着塌塌米,本来是空荡荡的空间此刻站着一个人,纸拉门透着光形成的窗格投在他修长的身上,银色的长发散着光华,焰红锐利的眼眸隔了好一段距离与我的视线相接。
「学长……不对,是幻象吧,然我都不知道你有整人的嗜好啊,真的吓到我了,哈哈哈。」移开视线,我有点经吓过度的乾笑自我排解,冷静冷静,这里是妖师本家,怎麽可能随便放其他种族的人进来呀。
「褚。」学长的幻影说话了,压低的声音听起来酝酿着名为「暴怒」的情绪。
「那个,然我们晚点再继续好了,我好像有点幻听,先去亭院走走。」我对然这麽说,转身就往在纸拉门另一侧的整排窗户走去,跳窗去散步我也不介意的,真的。
就在我的手碰到左边第一扇窗的前一秒,窗就自动打开了。
「早啊,漾漾。」幻影莱恩啃着疑似是早餐的饭团,在窗外抬起一只手对我打招呼。
我立刻换一扇窗。
「早安。」这次是幻影千冬岁对我打招呼,还用标准姿势推了眼镜。
不等我再换一扇窗,所有窗户同时被推了开来,窗外有喵喵、班长、西瑞、夏碎学长、莉莉亚、水妖精三兄弟……。
「玩得还开心吗,褚?」学长直逼绝对零度的嗓音传来,我打了个哆索,有种穿着泳裤跳进北极海的冷感。
这下真的没办法再装傻了。
「……我做了那麽多事,不是为了要让学长嘲笑的。」闭上眼垂头盯着地面,我垂在身侧的双手因为握得太紧而颤抖,吐出每一个字都很困难。
这麽万全的准备,最後怎麽会还是失败了?
「那你说,是为了什麽?」学长的声音带点玩弄的感觉,好像不把我说的当一回事似的。
「为了你个讨厌的混血精灵!」当话出口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在怒吼,不过我也不管了,「全都是为了学长你好……为什麽你要破坏我的言灵、毁掉我苦心经营的一切,若无其事的出现在这里……」
幸好我还是背向学长,不然骂人骂到一半开始掉眼泪很没气势。
「为我?」学长轻嗤一声,「这种幼稚的计画是为你自己吧。」他有力的右手一把抓住我的左臂,瞬间一拉把我转向面对它,另一手圈住我的後腰,让我不致跌到。
「你不是为我,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不安。你不信任我能为你承担两族的压力、不信任我会一直爱你,所以你才逃避。」他红色的眼深深望着我,笃定的好像他是全知的神。
「才不是那样──」
「还有,你连自己都不信任。」学长打断我的话自顾自继续说下去,「你不信任你自己能控制好力量,深怕哪天伤害我,让我父亲所受的诅咒重演,没错吧?」
我不想点头,但是事实真的是如此。
不算上能吞噬世界的阴影,仅仅是一个盛怒下的言灵就足以让三王子失去生命。
而我一点也不想让这种悲剧重演,尤其是在学长身上。
「既然学长你明白,那为什麽要来?」
「在问我为什麽要来之前,你不觉得该要先问我为什麽能来吗?」
对喔,为什麽学长和其他人可以突破九重魔水晶结界辅助的言灵,记忆不受影响?
学长接着垂下头,额际的长发骚在我脸颊两边,脖子上挂的项链点到我的锁骨间,带着些许的温度。
我懂为什麽了,原来是祝福的言灵把遮盖记忆的言灵抵销了吗……
发现这种愚蠢的失败原因,我很想自己去撞墙一头撞昏算了,这算什麽啊!
「你知道这代表什麽吗?这代表你这辈子休想失手诅咒我。」学长笑了,带点令人眩惑的感觉,在我腰後的手臂箍紧,志得意满中参杂着温柔:「别担心这些了,笨蛋。」
「学长你凭什麽那麽有自信!」我伸出还空着的手用力一推,但还是胜不过眼前的暴力黑袍,「明明还有更严重的问题啊!」
我烦恼了那麽久的事居然就这样被学长毫不在意的推翻了,好像我真的很蠢似的,最後一句我是用力闭上眼说了出来,眼眶中的泪又被挤到眼角。
「时间差异呢?学长你是精灵,可以活过千千万万年的精灵!」
你是永恒,是世界之白的精灵,而且那麽强大,受到所有人的瞩目。
我的时间不过百年,是世界之黑的妖师,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而且必须潜行在黑暗中苟活。
这样的我我有资格爱你吗?学长?
学长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在我腰後的手往上移,扣住我的後脑,唇贴上了我的。不同於以往几次,这个吻带有侵略性,是急躁、有那麽一点粗鲁的,重重的灼热呼吸吐在我鼻尖,阻断了我绝望的思考。
身边传来好多人的惊呼声,不过那些声响此刻好远好远……
学长终於停下时我有点缺氧而晕眩,却清楚无比的看见他脸上胜利的笑容:「既然知道我是精灵,那你应该更赖不掉才对。精灵的一生只有唯一,你早就逃不掉了。」
对,早就逃不掉了。从好久以前,甚至在他回归之前更久、难以追溯的时间,就已经爱上了。
「就算你真的先走了,我也会等着你回来,所以认命吧,褚。」
学长很霸道的这麽说,带着他自信的笑容。但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麽轻松,尤其他抱着我的动作那麽紧绷。
他用闲适的语气和一个吻想说服我,像是卷走了我的不安却转移到他自己的心中。
他要的是一个承诺,好让他自己相信我不会再擅自逃开。
「我爱你,飒弥亚。」
所以我给他这个证明。
「喔喔喔喔!」在我和学长四目相交而微笑着时,刚刚被我们当作空气的友人群发出了某种鼓噪的音效,但却不是对我们,而是──
夏碎学长和千冬岁。
他们以极度闪亮的姿态在人群中接吻了起来,难怪喧哗声那麽大……是说我跟学长刚刚也差不多啦。
大概过了十几秒之後,夏碎学长才把整个耳根都红透的千冬岁压到怀里,勾起微笑向学长看来,不知为何感觉有点挑衅。
「哼。」学长挑眉然後哼了声,没再多说什麽。
「看来,我们似乎也没有什麽好犹豫的了,」然的声音从我们後方传来,不大不小的音量,正好能让全场听见。接着尊贵的妖师首领执着女性精灵的手单膝下跪:「请嫁给我,辛西亚。」
耶耶耶──现场求婚!看不出来然居然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啊啊啊!
「当然好啊,然。」辛西亚扬起无比灿烂的美丽笑容,扶起了然,接着现场出现第三次接吻画面。
还不等所有人愣完,冥玥魔女般的声音发出了邪恶宣言:
「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但是太闪了果然还是很伤眼睛。现场所有人听着!我以巡司的身分委托这次的任务,给我拿香槟攻击这三对在现场放闪的人!」说着,冥玥扬起唇角,手边有一箱来源不明的香槟,又说:
「报酬从优喔。」
下一秒,几乎所有人都动了起来,闪躲的闪躲、把香槟当气水摇的摇瓶子、到处泼洒乱攻击的也有,所有人笑成一团。我则是用老头公布下结界,一下子没人能动我和学长。
是说这是妖师本家耶,这样真的好吗?
我还在迟疑的时候结界一个大震荡,老姊居然放攻击来破我的结界了,随之而来的是温和笑着却拿了一罐香槟泼过来的然,把我和学长泼了一身湿。
好吧,然都不介意了我介意什麽。
「本来是顾及在场袍级比我低阶,看来身为黑袍想低调都很难是吗?」学长勾起了魔王等级的黑暗冷笑,牵住我的手,我也跟着握紧他,绝不放开。
「泼水什麽的是米纳斯的强项呢。」我如此回覆学长,手上握着银蓝的幻武小枪,开始聚集地上的香槟。
学长望向我,接着我们相视一笑,准备联手加倍反击回去。
爱着一个人总会为他着想,可能是一个贴心的举动、一个为彼此深谋远虑的计画、一滴不为人知的辛酸眼泪。
有时候甚至可能焦虑过头,做尽蠢事,自以为这样是最好的,直到被对方一棒打醒才发现自己多傻。
牵着的手紧密相系,简单的肢体动作代表很多,不可思议的力量也蕴藏在其中。为什麽能有这样的力量呢,学长?因为你是精灵、因为你是黑袍?
或许,就只因为是你吧。
《BecauseOfYou》全文完,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