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概是夏勳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依据学长们的说法,哥哥是在与他们打球时,由於天雨路滑而不慎滑倒,眼睛撞上了球架旁突出的支架。
至於真相到底是什麽,对夏勳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哥哥可能会有失明的危险。
一个星期之内,眼睁睁看着哥哥被送进医院两次,躺在白森森的医院病床上。
夏勳的心受不了第二次打击。
“你哥哥的右眼伤得很重…即使医好了,视力可能只剩不到0.1…”眼科医师在查看完哥哥的伤势後,沉重地说道。
眼球的剧痛使夏寒呈现半昏半醒的状态,但在迷糊状态之中尚能听见医生残酷的话语。
他握着夏勳的手蓦地勾了一下。
即使夏寒一句话也没说,夏勳依旧能读出夏寒内心的苦痛。
昔日校园里的资优生,竟然成了视障。
夏勳隐约能看见哥哥紧闭的双眼中夹杂的泪水。
“医生…”就像是反射动作,夏勳自己也没料到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的眼角膜…给他吧…”
“什麽!?”医疗团队全瞪大了眼,彷佛眼前的人说出口的不是中文,而是奇怪的外星语。
“要再给你一次吗…我是夏寒的复制人的证明文件?”夏勳轻声说。他想知道此刻自己的面容是否也跟哥哥一样惨白。
“这,这不是法律的问题…”医生试着解释道,“可是,活体角膜的移植…你知道有多痛吗?就连身经百战的成年人都不见得受的了…”
“医生,你试过吗?”夏勳露出一抹浅笑,天真地问。
“我…这…倒是没有,可是…”
“既然没有,又怎麽知道会痛呢。”夏勳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说着,“再痛,也没有比看着亲人受苦来得痛吧。”
“你…”看着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夏勳,医生无可耐何地道,“确定你准备好了吗?”
“我相信你们的技术。”夏勳紧握着哥哥冰冷却柔软的手,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
夏勳目送着医疗团队走出病房,去处理手术相关事宜。
犹如在目送自己的光明璀璨未来离开。
他回过头,轻抚着哥哥的脸颊,额头紧贴在哥哥的额头上,彷佛这样就能获得力量。
“我说过我会守护你。”这句话不断在夏勳心里回荡着。
哥哥离他好近,夏勳能感受到哥哥身上淡淡的清香,还有温热的气息。
“我说过我会守护你。”夏勳开了口,在哥哥的耳畔低语。
夏寒的唇瓣微张,睫毛轻颤,似乎想说些什麽。
他是想感谢弟弟为他做的一切?还是想阻止弟弟为他做的傻事?
可惜他开不了口。
他只能,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抬手拥抱夏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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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寒倏地睁开眼。
一切似乎都只是场梦。
他想像以往一样跳下床准备去上学,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病房。
窗外的阳光十分照眼,应该是正午吧。夏寒撑起身子,走下床拉上米白色的窗帘。
回头一看,旁边的床位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夏勳。
那日的回忆如浪潮般涌现。
额头上似乎还残存着夏勳留下的余温,不知怎地使夏寒的脸颊唰的发红。
他绕过自己的病床,走到夏勳的床边呆坐着。
夏勳有着一张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右眼则同样被纱布包裹着。
原来,不是恶梦啊。
是现实呢。
医生进来了,向他交代了些术後的注意事项。同学也来探望过了,就连高三的学长们也来病房里陪不是。
以前的他一定会狠狠的给那些人一拳,再把他们送进牢里。
可是此刻他只关心弟弟何时才会醒来。
现在的他对於夏勳,比起厌恶,更多的是疑惑。
你难道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吗?为什麽你还要三番两次的帮助我?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麽认命?
你知不知道,身为运动好手的你不能失去视力?
还有,你懂不懂这样的你只会让我更想依赖…
夏寒把额头轻贴在夏勳的额头上,就像之前夏勳做的,好像这样就能寻求问题的答案似的。
仔细一瞧,其实夏勳长得很好看。
五官大致来讲和自己没有什麽不同,只是更加立体,如同神的雕塑,而且比自己更添了一份平易近人的稚气。
简单来说,就是生了一张连男人看了都会爱上的脸。
看着看着,夏寒猛然惊觉夏勳的眼睛张开了,呈现半眯的状态。
他吓得坐直身体,和夏勳对望了好一阵子。
在发生了这麽多戏剧性的事情之後,他以为他会问弟弟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他以为他会问弟弟有没有怎麽样。
或者,他以为他会不死心地问弟弟是不是喜欢罗凌。
一箩筐的疑问涌上喉头,却化成了轻声一句,
“欸,你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