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山十里外,红衣黑袍的倨傲身影立在营帐之外,抬头看着魔界没有的一轮明月,一段往事在脑海里幽幽缓荡。
短暂,却那麽鲜明。
*
荒芜的冷石异径,噬魂怒火匝绕着一座魔气氛氛的嵯峨石城,嶙峋巃嵷的外观像是一面抵得住天罪雷击的硬盾,又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利戟。它的名字,令苦境中原闻之丧胆。
存在於异次元空间的,异度魔界。
魔界分有魔族、邪族和鬼族三大族类,个个体质强健,骁勇善战,上得了战场的皆非等闲之辈,隐於幕後的智者皆老谋深算。他们的外观、思想和行为异於人类,人类无法深入了解他们,如同魔族亦不能理解人类的思考模式。
火焰魔城内,空阔的校兵场上,一个高瘦精实的人影呼呼舞着手中长枪,红衣黑袍,挽起的长发黑得神秘,发瀑飞扬之间隐约可见稀疏的红丝,额前一抹覆面的艳红。清俊瘦削的面容淌着薄汗,汗水将他左脸的蟒龙纹润浸地十分显眼;双耳横过鼻梁系着一条红缎,虽遮不住他的面貌,却与覆额之发有意无意地掩住脸上龙纹。
他手中长枪亦非凡品,枪首是只龇牙裂嘴的独角龙蟒,锋开双衔,枪身布满黑鳞,玄红二色与其主相互呼应,名唤银邪。
人如龙,枪如蟒,银邪枪锋在主人的执舞之下吐露红雷,耀眼红芒裹住魔躯,「黥纹裂日!」一声低喝,脸上蟒龙纹瞬间大热,银邪一劈,将远处大岩劈得粉碎。
他吐出胸中残气,收住脚势,右足连连在地上踮了两踮,颇见不顺,此时身後突然传来击掌之声,心中一惊,连忙凝住身形,稳立在地。
「黥武,你又进步了。」
来者是个白衣赤发的魔,深沉的脸上噙着淡笑,一面喝采一面走近。
银鍠黥武眸子一冷,「吞佛童子!你来干什麽?」
「我完成了在苦境的任务,难道不能回来?」
「那你该去禀报女后你的所见所闻,别来打扰我。」
吞佛童子佯叹口气,道:「黥武,同为魔界一员,我们难道不能化敌意为友情?」
「对我而言,你只是立场相同的同夥,绝无半点情谊可言。」银鍠黥武冷道。
吞佛童子道:「你还是对战神之位耿耿於怀。」
银鍠黥武闻言背过身子,声音却听得出怒气,「技不如人,我败得无怨,但这不代表你能做的我不能!」
「哈!」
银鍠黥武倏地回过头,怒道:「你笑什麽!?」
「我笑,是替银鍠朱武高兴,高兴他有一个不断自我砥砺以求精进的儿子,一个意志坚定的傲骨战士。倘若当时的我是与现在的你争夺战神之位,也许战神之名将会易主,那麽你便会取得前往苦境开启赦道的资格,顺便体会你父亲对苦境的赞扬。」
手中银邪怒指吞佛童子,「你!」
吞佛童子面对足可致命的银邪枪仍面不改色,「苦境是个有趣的地方,人类与魔人的不同之处更是令人玩味,想必你已从你父亲口中听见不少,或许改日闲暇之时我们可以来讨论讨论。不过……我难得闲暇时间啊!」
意有所指的言词激得银鍠黥武重重哼了一声,转身离去,顿跛的背影仍蒸腾着驱散不了的沸沸怒气。
吞佛童子又是一声喟叹,「外表冷酷自持,实则内心冲动激烈,黥武,你就是不够深沉,才令人更想捉弄你啊!」
银鍠黥武远离了校兵场,远离吞佛童子,心想:「父亲说苦境有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将来我一定也有上战场为鬼族立功的时候,到时一定不能再让鬼族蒙羞!」想起吞佛童子激刺自己的言语,细长的眼又闪过恚怒,思及自己的右腿,心头涌出一股不甘,脚步一转,走往主殿。
魔界第二殿之主──魔后九祸正参详由吞佛童子带回的苦境局势资料,头生九支犄角,一袭腥红裹在她姣好的身段上是美艳,一双媚眼在视线流转间又是冷情。
余光瞥见有人入殿,抬起眼,见银鍠黥武走来。
「参见女后。」
「黥武,有何要事?」
「黥武有一个要求,请女后准许。」
「哦?」九祸奇道:「你倒难得提出要求,说吧!」
「我想前往苦境一趟。」
九祸一声沉吟,为此要求感到不解,「目的?」
银鍠黥武说道:「现今魔界按兵不动,仍在观望苦境局势,我想去苦境探勘一番,了解人类与魔人之不同,找出人类的弱点,为以後出阵杀敌做准备。」
九祸立时在脑海里整理了现今部属,随即道:「魔界已在苦境留有眼线,随时会提供最新情报,暂时没有先锋大将出面的必要。」
甫张口,银鍠黥武眸子一黯,没有再多争取什麽,低低说了声是,退出大殿。
九祸察觉他冷然面容下的失望,陷入沉思,「黥武向来致力於武学,对魔界以外事物看似毫无兴趣,怎会突然想去苦境?」不得其解,起身离开主殿。
一路来到一个温度骤升之地,前方一座大熔炉,炉内雄雄烈焰映得四周一片红光,一个赤着双臂坦着胸膛的魔人正抡着铁鎚打铁。九祸尚未开口,那人已抬起头,及胸长髯黏贴在淌汗的胸前。
「闲步来到恶火坑,来找老狼聊天的吗?还是有什麽兵器须我监定?」
九祸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补剑缺,我有事问你。」
补剑缺撑着铁槌,道:「有事快问,别打扰老狼铸剑。」
辈份上,补剑缺尊长;职位上,两人地位相当,是以面对补剑缺的快人快语,身为魔界第二殿之主的九祸并未感到侵犯不敬。
「最近黥武可曾与你说什麽心事?」
「呔!这问题问得没有水准。」补剑缺哂道:「你又不是不知黥武这孩子个性又倔又傲,什麽事都塞在肚里,强殴一顿也不会吐露一字半句,他的心事连他父亲都不说了,何况是我这个伯公?」
九祸沉吟不语。补剑缺道:「你问这个干麽?」
「黥武方才向我要求要出魔界一趟,说是要了解人类。」
「哦?」补剑缺一奇,哈哈笑道:「儿子都会学老子,他老子对苦境念念不忘,儿子耳濡目染之下,也对苦境产生兴趣了。」
九祸轻哼,「黥武不似朱武,他以身为魔界战士为傲,心心念念为魔界立功,苦境对他的意义在於战,而非了解。」
「欸,这倒也有理。」补剑缺搔了搔头,看见远远一个白衣赤发身影经过,心念一动,恍然大悟:「我猜到一个可能的原因。」
「什麽原因?」
补剑缺下巴朝外一点,「你看那是谁?」
九祸转头一看,道:「是吞佛。」
「这样你还未有联想吗?」
「嗯?」九祸皱眉。
「好歹黥武也称你作叔母,你总该关心关心他的心情啊!」补剑缺叹了口气,「战神一位向来是由鬼族胜出,朱武又是历来最强的战神,黥武这个以父为傲、以父为目标的小孩自学习武艺开始就期许自己一定要延续鬼族战神的名誉,以己身能力赢得战神之名。唉,可惜他生为畸胎,不仅只有单角,又无尖耳,更兼足有残疾,先天不全影响了他的发展,因而被吞佛童子抢去战神之位,你说他心里做何感想?」
九祸不语,补剑缺续道:「吞佛取得战神之位以後被委以解开封印的任务,其後又立下不少功劳;赦生童子、元祸天荒、别见狂华、螣邪郎……多少魔将上前线去厮杀建功,他却一直留在魔界,心里难道不憋?战神之争黥武虽败,但他更加磨链自身武学,这麽努力的孩子,怎能不给他的不服输一个宣泄之道?」
九祸叹道:「我不是没考虑过这问题,但……」
「放心吧,黥武绝对不怕死,他只怕没机会为魔界付出。」
九祸又叹了口气,「唉,也好,现今虽然没有重要任务能指派他去办理,让他暂时离开魔界去见识一下亦非不可,是该让他去寻求自己所要的了。」
翌日,银鍠黥武受九祸之召来到大殿。
「女后。」
九祸嗯了一声,道:「黥武,你昨日向我提出的那个要求,我想知道你因何会对苦境有了兴趣。」
银鍠黥武道:「禀女后,吾父常说,失去外来刺激的人会不思改进,魔亦同。一个魔若执守一地而不知开拓眼界,时日一久,己身发展会受限制,故步自封,对自己对魔界皆无好处。」
「所以你才想去苦境?」
「是,我想前往苦境观察人类,了解人类,亦想知道苦境和魔界又有何相异之处。若情势许可,我也希望能带回一些有利魔界的资料。」
九祸点头道:「嗯,以你之能,这应该不是难事,或许你也能从中得到一些经验和成长。」
银鍠黥武抬起头,一向冷然的面容因惊喜而目光炯炯。
「此去我有一些提醒,你要牢记在心。第一,苦境和魔界各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因此时间的推进速度有别,魔界为快,切记不可在苦境流连太久。第二,魔界现在伏於暗处,你必须隐去身上魔气,莫让苦境之人察觉而打草惊蛇;银邪乃魔界兵器,亦带有魔气,是以银邪必须留在魔界,非重要时刻勿要召唤,令苦境感受到魔气。第三,倘若情势不对……」语顿,看着银鍠黥武。
「倘若情势不对,黥武一定以魔界为优先考量,定不会为魔界带来危机!」
九祸淡淡一笑,「我知道魔界是你的一切,但若不是非常时刻,我更希望能够不折任一大将。」
银鍠黥武躬身道:「黥武谨记在心。」
一声沉吟,九祸又道:「既然此行非战,远离苦境中原为好,你也不至绑手绑脚。」
「是。」
*
苦境,南方。
暖阳高照,山匝水沓的幽明天境已步入春旬,蓊郁的山林新生了翠艳的嫩绿,盎盎生机。幽江镇一如以往,石子水道的淙淙水声和街坊巷弄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像首山间小曲,平实又欢乐。
一个头戴掩面斗笠的男人顺着水道缓步在镇上,衣是黑的,发是黑的,斗笠也是黑的,浑身上下只有腰上是红紮带。许是为了配合跛足,他步伐跨得不大,一步一步倒也走得稳当。
镇民不免朝他多看一眼,半是为了他的腿,半是为了面生──虽然他们无法清楚见到这男人的脸。也就只是看,小镇民风纯朴,对外来者总是好奇。
前方挂着一面酒招子,是间酒栈,男人停了一停,转身踏入店内。酒保正在柜台打酒,见了来客即喊:「来了大爷啦,请先挑个位子坐下吧!」
男人来到角落,倚着一扇窗,阳光经窗板切掩,只余桌缘一片耀芒。酒保走了来,道:「大爷要什麽?」
男人顿了顿,缓缓吐出一个字,「酒。」
「什麽酒?」
头微微一侧,男人沉默。
「呃,我们有太白酒、桂花酿、黄酒、陈年花雕,不知您要哪种酒?」酒保赶紧补充。
「都好。」
「可需要什麽按酒?来些时蔬鲜果,牛肉花生?」
男人又一顿,才点了点头。酒保自去准备,心中不免嘀咕:「外地来的游人,一问三不知。」
在魔界,酒就是酒,哪有那麽多名堂?
银鍠黥武隐去身上魔气,换了苦境衣物,魔界特徵也尽数掩蔽了,只要不唤出银邪,不恢复本来面貌,便不虞被人类察觉。唯独脸上那块特殊的蟒龙纹烙在他的生命里,藏无可藏,只好以斗笠稍做掩饰。
酒保筛了酒上来,见他不脱斗笠,以为厌恶阳光,好意说道:「大爷若嫌阳光刺目,尽可以合上窗门。」
「无妨。」喝了一口酒。
酒保送上来的是桂花酿,清清酒香,入口温润,浑不似魔界火来辣去的大烈酒,银鍠黥武心想:「人类喝这种酒,比不上骠悍的魔人。」
临窗远望,山峦近得几要触手可及,天蓝得舒爽。异度魔界乃由存在於异次元空间的魔龙体内所孕育,没有这样的山峰,所谓的天是一片灰沉昏红,没有苦境的色彩。
他静静地注视着,感受他父亲所感受的。
不多时,两名男子走进酒栈,向酒保说道:「小哥,劳驾打五斤陈年花雕。」
酒保笑道:「原来是儒门的爷台,今日来买花雕,想必是贵龙首来到天境?」
儒门买办人笑道:「一年不过这麽一次,你倒记得清楚。」
银鍠黥武心想:「儒门龙首?难道是传说中的三教鼎峰之一的疏楼龙宿?」当下凝神细听。
酒保一面打酒,一面说道:「怎麽不记得,去年清明你们也来买过花雕,说是贵龙首驾临,觉得我酿的花雕好入喉,哎呀,那是多大的荣幸,哪能说忘便忘?五斤便够了吗?」
「够了,龙首不会久待,明儿便要走了。」
「这麽匆忙,想必事务繁多,挑了清明,专程回来扫坟的吗?」
儒门买办人说道:「这我们却不知道。」转头见到银鍠黥武浑身透着神秘,便盯着不放。
银鍠黥武知道那两人在看他,便装作若无其事,只顾饮酒。
酒保见了买办人的神态,压低声音说道:「怎麽,有什麽不对劲吗?」
买办人说道:「也不是,只是这全身黑嘛,让我们想起以前的不败门。」
酒保道:「外来客罢了,不妨事的。说来还真得多谢贵龙首为幽明天境拔除不败门这毒瘤,省得让百姓见了有气。」
三人又寒喧几句,买办人便离去了。
银鍠黥武从窗口看着两人向西出镇,心忖:「原来儒门天下在幽明天境设有分支。早前三教鼎峰的佛剑分说和剑子仙迹都曾对上我魔界,女后多少应该握有两人的资料,而那疏楼龙宿却一直隐匿行踪,魔界对他知之不详,嗯……」
*
黑衣溶在夜影中,不动,有如无物。
银鍠黥武避过巡夜的儒门门人,潜行来到现已成为儒门天下天境支部的庄院东首,感觉此处并无人类气息,跃墙而入。
入眼是一间朴致木屋,屋内漆黑,屋旁一塚坟茔。银鍠黥武走到墓前,端看碑上之名,寻思:「笑不枉,魔界不曾听闻此人。」正想再探巡其他地方,忽然感受到一股人气接近,紧附着轻巧的脚步声,心中一凛,见一旁生着一株茂密大树,当即纵身上跃,隐在枝叶之间。
一名绿衣女郎手执宫灯走了来,伸手正要推开木屋门扉,突然咦了一声,晶澄美目射向大树,喝道:「谁!」手中宫灯朝树上之人掷了过去。银鍠黥武拦住宫灯,扯去灯柄,手掌将灯柄削成尖锐利物,迅捷落地,鹰隼般扑向她,要在惊动更多人之前将之制伏。
女郎眼见此人接宫灯,去灯笼,削灯柄,这几下眨眼瞬成,丝毫不敢大意,锵地两声抽出腰後双刀,月牙刀身,抡转之间舞成了两轮圆月,一刀护身,一刀进取。
碍於残疾,银鍠黥武不以身形速度见长,然而眼力惊人,横柄推格刀身,柄尖快取双目、咽喉等要害,攻势端地狠辣。
女郎被逼得防多攻少,陡然发现敌人身形不便,当下施出轻功窜他左方,一刀挥向利柄,一刀砍他斗笠。
银鍠黥武才拨开她刀势,右足一顿转身,女郎便又窜至他左方,逼得他若不随之转身,背後空门便要卖给敌人;而他转身之际须以左腿支撑,右腿移动,偏生他右足不便,身形因而滞碍,手中又非惯用兵器,攻挡之间甚不顺手,一时间破绽尽出。
女郎觑准了他的弱点,趁他防备不及,银光一削,已将他手中灯柄削断,喝叱一声:「现面!」右手弯刀直捣面门。
银鍠黥武已无退法,当下施出元功,身上毛孔激出红色电流,覆盖全身,顺着刀势弯身避开破笠曝面之险,电流在刀身短暂触及斗笠之际已顺势上窜,缠在女郎掌间,瞬间轻烟飘缕,焦味扑鼻。
女郎一声痛叫,反射性地松开刀柄,银鍠黥武抄住弯刀,刀尖搠往她咽喉。女郎正待急退,腰间忽地一紧,身旁陡然出现一袭紫衫。
紫衫人护住女郎的同时,饱含真气的手掌接住刀刃,将刀往外一扳,冷然道:「何方偷鸡摸狗之辈,竟敢夜袭儒门?」
「龙宿!」
手中刀宛如嵌入大石中不得动弹,银鍠黥武心中一凛,「来人功力好高!」再听闻女郎呼声,又是一惊:「此人便是疏楼龙宿!?」撤刀後退,就在此时,又有儒门守卫直奔而来。
一个大汉引人包围银鍠黥武,随即躬身陪罪,「龙首见罪,属下迟来!」
疏楼龙宿冷眼一瞥,「先将人拿下再来论罪。」
「玄雪领命!」手一招,五人围攻银鍠黥武。
疏楼龙宿手掌贴在南歌绝唱背後,助她驱散掌间电流,过後执起她的右手,但见表皮焦黑,粉红肉里清楚可见,揪眉道:「还不快去找医官,不疼吗?」
南歌绝唱满额冷汗,道:「疼,可是……」看向笑不枉之墓,焦心之色尽上清眸。
疏楼龙宿明白她心中所想,道:「这里有吾,快去。」将抢回的刀送回她腰後刀鞘。
南歌绝唱点头,转身离开。
再看战圈,银鍠黥武凭着元功电流与儒门多人缠斗僵持,疏楼龙宿强大的烈气在一旁虎视眈眈。
死,不怕;只恐因身份暴露而令魔界曝光。心念疾转,欲寻缝遁去。
玄雪身为天境支部之首,不愿在龙首面前显得无能,眼见捉拿敌人不下,心头焦躁,怒喝:「跛脚!侵扰儒门要你付出代价!」
跛脚二字宛若修罗魔火,吞噬了银鍠黥武的理智,一声狂怒,满腔悲愤自胸口宣吼而出!
红雷惊天,紫电嚣腾,漩流卷起风沙,一柄蟒鳞龙枪自天而降,杵地震撼!
疏楼龙宿目中暴射精光。
魔气!
银邪吐芒,直取口出跛脚之人,玄雪受魔气压迫,无从反应,死亡阴影瞬间笼罩心头。
胸口一凉,却无预想的穿心痛楚。
玄雪的刀不知何时已来到疏楼龙宿手中,此刻正横在心口,挡下了绝命一击。
「魔物,让吾拿兵器,已是给汝最大面子。」语毕,刀势如涛!
银邪在手,银鍠黥武连连挡架之际并能趁隙反击。人是龙是蟒,枪是蟒是龙,人枪并济,气势与实力大增。
但,魔界蟒龙的对手是先天之龙,鼎峰之龙。
一声闷哼,疏楼龙宿手中之刀砍入银鍠黥武右腰,魔血顺着腿股潺潺流下,湿了土。
──若不是非常时刻,我更希望能够不折任一大将。
枪锋怒绽红电,殛得四周尽冒焦烟,一招雷击万里,银鍠黥武咬牙挺出银邪,直刺疏楼龙宿,疏楼龙宿抽刀回劈,劈开银邪攻势,刀枪互抵之时电流如蛇扑咬,来势凶恶。银鍠黥武趁电流缠住疏楼龙宿与儒门众人之际,成功脱身。疏楼龙宿鼓动真气驱散电流,虽未伤得一丝毫发,却也来不及拦人。
「龙首。」玄雪上前请罪,垂着头不敢言语。
「传令下去,加倍人员巡逻幽江镇,附近山间亦不得放过,将魔物搜索出来。告知幽江镇民不可窝藏陌生外客,但暂时不用让他们知道有魔物来此,以免扰乱安宁。」
「是!」玄雪放下心,衔命而去。
疏楼龙宿立在原地,心中沉吟:「为何会有魔物来到此间?若非他召出魔界兵刃,吾也察觉不出魔气。眼下尚有他事待忙,无法久待幽明天境,只好先让玄雪处理,此魔物受我所伤,暂时难以恢复,以玄雪之能应该不是问题。」
「龙宿!」南歌绝唱急忙来探,「你没事吧?」
「吾没事,汝的手如何?」执起她裹起的手,目光一沉。
南歌绝唱皱眉摇头,手伤仍一抽一抽地疼痛着。张望四周,坟塚无事,那木屋和大树却受了些殛雷焦炙,惊道:「那人武艺又强又怪,究竟是什麽来头?」
「魔物。」
南歌绝唱大惊,「魔物!那,捉到他了吗?」
疏楼龙宿摇头,「没有,声东击西,让他跑了。」
「那……那幽江镇的居民不就危险了!?」
「吾已让玄雪去处理了,儒门会保护他们。」
南歌绝唱脚步一转就要奔出,疏楼龙宿及时拦住她,道:「汝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独照,要她小心。」语毕要走,又让疏楼龙宿挡住。
「儒门会通知所有镇民,包括花独照,不须汝亲去。」
南歌绝唱急道:「万一她待在百嫣谷未出,那岂不是漏了消息?我要亲自告知她才放心。」
疏楼龙宿沉声道:「汝受了伤,万一遇到魔物那该如何?」
南歌绝唱举起左手,「我这只手是好的,再说他也受伤了。」
疏楼龙宿叹了口气,道:「昨日才抵达这里,汝就迫不及待去百嫣谷和花独照聚了一夜,现在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吾们便得回中原,汝又要去?」
南歌绝唱脸上一红,低头嗫嚅道:「我不会在百嫣谷过夜,去去就回。」
「一去一回天也亮了。」半硬半软地将她带往主庄。
月光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