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几天的假日下午,我牵着君君到桥的附近散步,太阳高高的挂在上头,溪水因为艳阳撒落的金粉而显得闪闪发光,犹如溪里头藏了好几颗钻石。
起先我原本只是在桥的附近晃晃,没想到君君却拉着我往旁边的泥地走去,跟我说她想玩水。
原本我见溪水端急,怕会发生什麽意外,是不同意的。
结果我突然想到阿星之前跟李孝仁去抓青蛙的地方,大约在那座小桥的前方五十公尺左右,边牵着君君的手,往那地方走去。
这里的溪流比起桥边那流速较不端急,而且水深也比较浅,我坐在石子那将七分裤卷到膝盖处後,将双脚浸到水里。
「君君,你就在这里玩水,不可以远离我三公尺以外,有没有听到?」我语气上是叮咛但实际上是在警告着她,她点了点头後对我裂嘴而笑,然後开始捞着水。
我拿出手机传了讯息给阿星,跟他说我和君君在这里玩水,没多久他就带着李孝仁出现在我面前。
「哈罗──柯苡晴。」总算不是再叫我奇怪绰号的李孝仁,拿着钓竿向我挥着手,「来,君君,这给你抓蝌蚪。」他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捞子和小水桶,递给了君君。
「怎麽没找周薇薇来啊?」我看着阿星。
「喔,她去读书了。」阿星幽幽的说,低头开始在钓鱼的工具箱那做着一些钓鱼的前置处里,曾几何时,他跟李孝仁的兴趣从抓青蛙变成钓鱼了。
看着他那还不太熟练的动作,我不禁低声笑了起来。
「你笑屁啊?」他有点不悦的说:「不然你来帮我用!」
「我对钓鱼才没兴趣。」我好奇的看着工具箱里头的东西,阿星在钓竿上东弄弄西弄弄的。
再看向头顶的蓝天白云,我深呼吸着,慵懒地伸了伸懒腰。
「OK!」好不容易将钓鱼前置作业都准备好的阿星,拿着钓竿和李孝仁往水深处走去,「欸姊,你要顾好君君哦!」
「知道啦──」我朝他们挥了挥手,嘱咐着他们要小心。
君君坐在我附近的石子上,弯着腰看着溪水里,小小的手在里面捞啊捞的,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而我则坐在那吹着风,偶尔看着阿星和李孝仁他们比赛钓鱼,偶尔看着君君一直往水里捞却捞不到蝌蚪的画面,偶尔,也抬头看看那千变万化的天空。
大约过了三小时後,阿星和李孝仁他们开始收起钓竿,把水桶里所钓到的鱼全都丢回了溪里。
「怎麽回事啊?睡着啦?」他眯眼看了看趴睡在我大腿上的君君,我则无奈的点了点头,「她一个人在那边捞蝌蚪,捞着捞着就说累了想睡。」
「唉,小孩子嘛。」
「要叫醒她吗?」我问,阿星则回答:「不用,我来背她回去好了。」
又收拾了一会儿,我吃力地将睡着的君君挪到阿星的背上,然後帮阿星拿着钓竿往原路回去。
往叔叔家回去的途中,阿星突然开口:「姊,距离回台北还剩多少时间啊?」
我想了一会儿,回答着:「剩下三个多月。」
「嗯。」
「怎麽?舍不得周薇薇?」我揶揄着。
「说不会舍得是骗人的,毕竟一个在台湾南,一个在台湾北,想到两个人距离这麽遥远,就有点烦,但烦归烦,总有一天也要习惯的。」阿星看着我,双眼因为夕阳闪烁着,「你呢?姊?」
「我?」
「你不会舍不得吗?」
「舍不得什麽?我又不像你有牵挂?」
阿星沉默地看着我几秒,沙哑的声音从他语中传来:「真的没有牵挂吗?」
我瞠眼看着他,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
「姊,」他轻声的问:「你没有打算让老师知道你是谁吗?」
我轻吐了一口气,「这是不可以的。」
「为什麽?」阿星纳闷地看着我,「就只是让他知道你们小时候曾经玩在一起,两个人怀念怀念以前的那段日子,仅此如此,有什麽不可以的?就像我跟李孝仁一样啊!」
我的目光看向远方,「那段日子,对我而言也许是最怀念的,但对他而言……可能是这一生中再也不会想回忆的日子。」
「什麽意思?」
「那段日子,是他家庭瓦解的日子,父母天天吵着要离婚,只要一回到家就听到父母亲的怒骂声和摔东西的声音,你能想像当初一个国中生沉受着多少压力吗?他痛苦、他难过,想做点什麽来挽救着他的家庭,但最後却於事无补。我们的父母亲到现在还很恩爱,所以我并不能体会那种痛,但是……他那时的心一定很痛……」
阿星听完了我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姊,但是……」他看向我,黑曜石般的眼珠子直盯着我,「你不觉得这……很不合常理吗?你又不是害他父母离婚的人,看到你,怎麽会想到那段日子啊?」
我皱眉。
「如果是我,见到你反而会很怀念以前跟你相处的日子欸。」阿星说着:「你想想看,你那时候才几岁?如果他讨厌你的话,在他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应该不会理你吧?更何况你们之後又常常玩在一起,在他那一段低潮的日子中,你虽然也参与了进去,但所给予的应该是正面的能量才对,我不相信他会讨厌你的。」
是这样吗?
「要是我,反而会谢谢你。」
真的,是这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