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空 — CH1-3

没血没泪。

四个字,狠狠地撞近我的双眼,我不带任何感情,有些冷淡地看着眼前用着奇异笔写在我桌上的字。不用多想是谁写的字,更不用多想这些字给我的意义,反正我不在意。

今天是星期日,班导说快要会考了,所以要我们每个星期日也返校读书。今天特地早点起床,好让我的头脑清醒一点,也有多一点时间可以读书。想当然尔,教室只有我一个,有些冷清,而迎接着我的是没有情绪的字,我能说什麽?

今天明明也是个好天气,不过心情依旧不怎麽晴朗。

对,我就是没血没泪,我只是想做我想要的而已,我觉得我没错。

现在没有酒精可以擦掉这字迹,於是我用着指甲慢慢地抠掉,持续动着的双手,稍嫌闷热的天气,使我不停地冒汗。没有任何的空气流动着,热气直逼我的双眼,指甲已经染成了黑色,有些无奈地看着我的手,我还能做什麽?

过了许久,徐子毅和班上另一个男同学──陆仁贾,一起缓缓地走进教室。两人因为家住附近,所以才会一起来学校,徐子毅看我正忙着,而没有读书,有些疑惑地走过来看着我,我稍稍抬眸,他的双眼映入我的眼中,我有些疲惫,毕竟我已经弄了很久,字迹并未就此淡掉。

「谁写的?」徐子毅看着我桌上的四个字,不知道带着什麽样的心情问我,我摇摇头,因为不管是谁,对我而言都是无妨。见我摇头,我想他也知道我并不在意到底谁是罪魁祸首,便在我前面同学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放下了自己的书包,转身跟我一起处理那些字。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不用读书吗?」我问,并抓住了他正准备帮我的手。

「你就不用吗?反正时间还早,班导还要半个小时才会来,多个人帮你比较快吧?」他说,再看了看刚放下自己物品的陆仁贾,「仁贾,来帮一下。」陆仁贾看了看我,也过来了。

「这字好丑。」陆仁贾嫌弃着,「有酒精吗?」他问。

「白痴哦?如果有的话我还要用手抠吗?」我没好气地说,我想应该是这些字害我没办法读书,所以我才会生气,但,心中有股莫名的情绪正在酝酿着,而我也不了解那是什麽样子的情绪。

「好吧。」陆仁贾耸肩,继续帮我。

我跟陆仁贾,国一就认识了,升上国二之後,不知道为什麽,我们这一届就要面临着重新编班,而我的原班级被分出去了很多,几乎可以说是完全被打散了,而其他班级分出去的却寥寥无几,这样的事情使得我的原班级有些不悦,不过能怎样呢?我们是学生,没有地位的学生。

而我跟陆仁贾即使如此依然同班,还有吴晴依也是,当然还有莫约十位左右也在同一个班级。但是,我们原班级的感情,起初依然要好,甚至对新班级的同学不理不睬,而随着时间久了,淡了的是原本的交情,并不是保持着那些自以为的永远。

「你们在干嘛?」徐梓崴的声音从教室外传来,语气带着戏谑,有些轻浮地笑着。

「自己过来看。」我回头瞪着徐梓崴,看我脸上的不悦,他便歛下的原先的态度,变得有些正经。当他一走到我的位置时,虽然字迹已经淡化了不少,但依稀仍能知道原本所写的,「是谁做的?」他惊讶地问着。

「如果你只是问谁做的话,那你可以滚了。」我低吼,他们都被我的反应吓着了。

「喂,你用不着那麽生气吧?」徐梓崴有些慌张地说着,语落,就赶紧来帮忙。

那不知名的情绪,如滚雪球般,愈渐膨胀,缓慢地填满我的内心,任何角落都不放过,连所剩不多的平静都几乎要吞噬,我逐渐激动,双手颤抖,努力抓着那最後的「陈诗茵」。同学一个个地进入了教室,我愈来愈不知所措,我不能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些字,不然的话……

「你们在干嘛?」许多同学问着,围了过来,我知道他们只是基於好奇的心理,没有太多的恶意,我也知道他们不会对这些字多说什麽,不过我还是、还是不想让他们看见,如果被说了闲话该怎麽办?随着人越多,我就越害怕,害怕自己狼狈的模样会被看见。

「没你们的事,你们走。」徐梓崴停下了动作,转身对着好奇的同学说道,「没事的,你们先读书吧,老师来的话就说我跟陈诗茵还没来。」语毕,他便抓住了我的手,跑了出去。

我怔住,一愣愣地看着他,徐子毅和陆仁贾疑惑地看着我们,但徐子毅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疑惑,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我的位置,叫陆仁贾回去,陆仁贾仍不知所以然,但还是回去了,徐子毅拿出了自己的书,放在我的桌上,刚好挡住了那四个字。

而我,就这样被徐梓崴拉了出去。

「你干嘛?」我跑得有些累了,便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不知道我会停下,所以没有停下脚步,我就被他拉向前方,他也刚好转身看我,就那麽刚刚好,我差点投入了他的怀中。幸好我反应快,一脚挡下了我的惯性运动,没有顺势躺进他的怀中,我还想活着,不想学妹追杀啊!

「……其实你动摇了吧?」他愣愣,一会才开口说话。

「动摇?你疯了吗?我可是陈诗茵,怎麽会被这种小事给影响了呢?动摇什麽的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你可别想太多!」我有些愠怒地说,不过就在这时候,最後的「陈诗茵」似乎快要消失了。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我不懂,我到底做错了什麽?下定决心的事,怎麽会因为那没血没泪四个字而动摇?我知道我不坚定,可是就凭那四个字,能对我做出什麽影响?我还是我啊!并没有任何改变,对吧?可是我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听着,你没有错,」徐梓崴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我看不清楚他脸上是用着什麽样的表情,「你只是做自己,不是吗?你只是不想要被别人限制,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的你并没有错,或者,你根本就是对的,不要怀疑自己,好吗?」我可以感觉到,他正温柔地对我说话,从他的口气可以得知。

「那为什麽会有人写?会不会是他写的?我不知道,我以为我可以冷静地面对,或是平静地处理他所给我的感情,为什麽我会不安?我一向都是这样做的啊!我从来没有这麽旁徨,我是对的,你都这麽说了,为什麽还会有人认为我是错的?」我不懂,真的不懂。

「那是那些人不懂你,或许可能是他写的,如果真是他写的,你就不必这样难过了吧?」徐梓崴很有耐心地对我说着,我感觉到我的头上有股温暖传来,那温暖来自他的手,「不用伤心,反正他是自己得不到他想要的,然後恼羞成怒而已,不要在意,好吗?」

我不了解,明明是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明明就跟以往一样,为什麽这次就会有不同的结果?我以前就是这样做的啊!怎麽这次就会被说成没血没泪?即使我知道我在爱情这方面就是没血没泪,我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感觉才对,而这次就会觉得心痛?我没有错啊!

一直以来,我持续扮演着长辈心中的乖乖牌,努力做好长辈的要求,长辈要我不可以交往,於是我斩断了所有向我这里发芽的桃花,切断了所有正要萌芽的感情,因为这样才是对的,现在的我就是要乖乖当个好学生,即使有不满,也不能说出来。

我知道长辈是希望我好,我知道长辈的一切都是让我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所以我只要一直随着他们给我的路走就好了,因为他们不会使我走向地狱,或是黑暗,而是走向天堂、光芒,所以这样的路是没有错的。

现在呢?我斩断了所有的感情,不许任何可能的存在,结果却被这样抹黑,我没有错啊!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啊!没有人跟我说我错了,所以我没有错,而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第一次,有人亲自告诉我,我所知道的事实。

我明明知道,却伤心。

有多久没有这样难过了?有多久没有这样想哭了?我装做无所谓,不过当徐梓崴把我拉出教室时,我就知道我的最後一道防线正在消逝,在他面前崩溃了。我不知道为什麽会在他面前原形毕露,是因为他说当我需要时,他会在吗?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哭了,第一次因为别人的话语伤心,第一次因为伤害了别人而自己也掉泪,说不定对方都没有哭,而我却自己哭着。是我自己绝情,而不是他,明明就是我自作虐,当然不可活,所以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哭也是我活该,但我到底在哭什麽?我不知道,就是难过。

说不定,我可以来个好聚好散,我明明有那麽多的朋友,却没有求於他们,他们都可以给我很好的意见,不过我不想请他们替我操心,我想要独立,我想要坚强,塑造出自己女强人的外表,让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不过我,终究是失败了,因为徐梓崴他,揭穿了我的面具。

为什麽,他可以拆穿?我跟他明明是国二之後才逐渐熟稔,而他却比任何人还要了解我,为什麽?他怎麽做到的?没有人知道的秘密,他竟然可以轻轻松松地窥探我封闭的心?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吗?不过我的朋友中只有他知道而已;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而那些原因又是什麽?

霎时,我感觉到有一个强而有力的温暖向我袭来,那温暖包覆了我全身,令我感到无比的安心。我睁开眼,发现那温暖来自徐梓崴的拥抱,他的拥抱好暖和,暖到我都要……

等等?拥抱?

「你……你干嘛?」一阵滚烫袭向我的双颊,不用说我也知道我的脸颊布满了红丝,耳根当然也是十分绯红吧?

「我说过,当你需要的时候,我会在。所以当你难过时,就乖乖地需要我吧!」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有些霸道的语气命令着,他的手环绕着我,我该做什麽啊?

「我、我不需要啊!」我想推开他,可是却又贪恋那样的温暖。

「不,你需要,看你哭成这样我就知道了。你嘴上总是说着不需要,可是你的心里其实还是会想要吧?你想要幸福,想要温暖,却不想向他人索取,因为你觉得这样会麻烦别人,所以才会闭口不言。现在,你就乖乖地躺在这里。」他说,双手紧抱着我,不让我有离开他的余地。

「为什麽?你会觉得我需要?为什麽你会知道?那麽多令我心烦的事,而你却愿意替我分担?我的旁徨,为什麽只有你懂?」我知道我所有的矜持已经溃堤,我靠在他的肩上,有些害羞,却不管,我只是尽情地在他面前哭着,因为他说他会在,对吧?

「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他轻轻地说着,手柔柔地抚着我的头,他高我大约十公分,或许抚着我对他而言有些吃力吧?不过他仍轻轻地安慰着我,陪着我,「所以我才会这般地懂你的无措,你不用害怕我会离开,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因为我们是朋友。也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替你分担烦人的事。」

「嗯,说好了哦!」我说,眼泪缓缓滑下。

「说好了。」他轻哂,「我说你,坦率点不是很好吗?就乖乖地说你需要就好了,不要再故作坚强了,至少,在我面前不要,只要你说一声,我就会在你身边出现。呃,当然是我的能力所及的范围啦!」

「谢谢你,你好贴心。」我抬眸,对他笑了笑,他见我一笑,也回我一个,「你明明就是屁孩一个,不过还是有贴心的一刻呢!还蛮感动的,毕竟我跟你同班到现在,才被你的温暖感动。」

「谁说屁孩不能有温柔体贴的一面?当然是看对方是谁,才会展露出我的温柔啊!而这次需要温柔的,刚好是你,所以我才展现一下而已。」他有些忿忿地说,不过他仍旧温柔地抱着我。

我还不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我想是因为我们是朋友的关系,而他也是这样说的,所以他才会一直看着我,我是这麽认为的。

我就这样一直让他抱着,直到我的心稍微平静,我才慢慢地离开他的怀抱。

走回教室之後,当然是趁着班导不在的时候啦!徐子毅缓缓地走过来,带有犹豫的眼神看着我,不过很快地,便摇摇头说着没事,只是问我好点没而已,我笑着跟他说我已经没事了,徐梓崴跟徐子毅说,他已经安抚好我了,我不知道为什麽他要特地说出来,明明是他带我离开的,这点徐子毅当然知道吧?我可以没事理当是因为徐梓崴啊!他没事干嘛再特别强调?

不过我隐隐约约,看见徐子毅有些失落,我可以把那个失落解读成他也想要安慰我吧?毕竟我想应该没有其他原因了。

那些好多好多,令人心烦的事,在徐梓崴的拥抱下,减少了不少呢!

我只能说,幸好有他们在,不过话说吴晴依都不用关心我一下吗?天啊她真「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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