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於回到台北,到家已经七点多了。推开深锁的大门,进去前回头望了眼对门,爸妈应该不在家,他们各自都有应酬饭局吧?!高振宇轻叹的想道。
走进客厅,放下照相器材,摄影助理Enoch也拖了2只行李箱进来。
「老大,我很渴,冰箱里有喝的吗?」Enoch边问,边走进开放厨房。
老管家应该三不五时会从对门父母的家里过来,填满经常没有食物的冰箱。高振宇想道。
「应该有,你自己来。」高振宇走到书桌,拿起一叠信件、杂志。
从开放厨房的冰箱拿出矿泉水,Enoch一边接手机:「喂,妈,我刚到台北。不行,明天还有工作,晚上不回去了。不行啦,跟老板去巴黎出差,堆了一个多月的工作,等我弄完再回去。爸爸,怎麽了?心脏不舒服?那先让大哥带爸爸去医院检查,我放假一定回去。好、好。再见。」Enoch按掉手机,再喝完手上的矿泉水,然後再拉着客厅的行李箱,准备放到高振宇的房间。
这时,高振宇出声道:「Enoch,行李放着就好,我自己整理。」
「哦,好。」Enoch点头。「那我先回工作室了。」说着,往大门走去。
「Enoch。」
「什麽事?」
「刚回来,我想休息个二天。你回家吧。」
「老大,工作室一个月没开了,你还要休息?」Enoch奇怪的问。
「工作室没开不代表我们停工。我们才刚从巴黎工作回来,ok?」边说话,边从笔电包拿出手机,不知什麽时候没电?顺手放上充电器充电。
「可是……」
「怎麽?放你假还不高兴?」
「不是,因为那女王蜂她要我明天去杂志社一趟……」
听到这,高振宇又皱眉了:「Enoch你应该是我工作室的员工,领的是我的薪水,不是女王蜂杂志社的人。」说着,他从名片本中抽出一张名片,走到Enoch身边。
「这次巴黎拍的照片档案,我存到USB,上飞机前就国际快递给女王蜂了。你不用处理了。」
「知道了,老大。」
「来,给你。这是国内心脏科权威成医师的名片。带伯父去检查。跟成医师说是我介绍的。」
接过名片,Enoch动容的说不出话来:「老大……」
「赶快回家吧。」高振宇推了下Enoch。「我也会打电话给成医师。」
Enoch振作一下:「谢谢老大。」说着,拉开大门……
「对了,Enoch,找时间上人力银行登一下人事,我想工作室再找二个行政人员,可以留守工作室,帮你处理杂务。」
「知道了,老大。」Enoch点头,关上大门。这辈子他的老板就是高振宇了。
待Enoch离开,高振宇坐到书桌前,打开笔电……手机来电响了,是Leone。
「什麽事?不是才回到家?」高振宇问。
「唉,Earl你可不可有点温度?我们之间除了是摄影师和模特儿合作关系,也是男、女朋友。可以给你女朋友一点点被爱、被关心的感觉吗?」斜躺在家里沙发上敷面膜的Leone抱怨了。
「对不起,我真的很累。」他揉了下已经有摺痕的眉宇。
「嗯,明天一起吃晚饭。工作已经结束了,不许说不。」
「好。」说完,挂断手机,也不管手机那边的Leone的反应。
紧接着一声轻响,简讯通知。他拿起还没充满格的手机,一看十几笔留言简讯通知。浏览来电显示,除了他的朋友,还有几笔是同一个陌生号码。
这是谁的手机号码?他不解的想。於是他开始听取留言……
-爸比,我是糖糖。阿嬷说我有乖乖吃饭,晚上就可以打手机给你耶。你还在工作吗?你什麽时候回来?我好想你喔。
他按下一通留言。
-爸比,我是糖糖,你现在还在加班吗?妈妈说不可以吵爸爸工作,只能每天打一通,好烦喔。
再按下一通。
-爸比,还是糖糖找你,我今天有乖喔。爸比,你的眼睛是大大的?还是小小的?小奇的爸比有胡子,你有吗?我要画一张你的画送小奇。你可以告诉我吗?
再一通。
-爸比,今天打针,痛痛。可是我都没有哭喔,医生叔叔和护士阿姨都说我是最勇敢的小孩。妈麻还给我一个草莓印章耶,你赶快回来,我想给爸比看。
连着第5通……
-爸比,药药苦苦喔,我都不想吃。我很想你,你快回来嘛……
童稚声音倏止,高振宇心一抽,怎麽了?手机怎会突然断掉?是当时手机没电了吗?这个叫糖糖的小女孩是谁?为什麽一直打他手机留言?还一直喊他爸比?再三审视来电显示号码,的确是陌生的手机号码。
这手机门号是去年新换的。偶而会有人打错,但不曾同一个,一错再错。或者是因为他没接手机的关系,导致对方小朋友不知打错电话?
仔细寻找,连着几天都是晚上20点55分。再端详那通突然断掉的留言日期、时间……不就昨天晚上?
不觉他看了手机上的时间,20点43分。那小女孩等下20点55分会再打来吗?如果打来,他要不要接?接了,又该说什麽?是跟她说:小妹妹,你打错了。我不是你爸比吗?可听了那几通留言,那小女孩浓浓的想念、渴望的童言童语,多让人纠结、不忍哪!还是不接,任那小女孩一直留言吗?
不由得,他再重听留言,那该是个没有父亲的孤单孩子,还有打针、痛痛、医生、护士,想来那孩子应是生病状况。高振宇的心莫名的被这陌生小女孩揪住了。
思绪纷飞之际,手机铃声乍响,正是20点55分……
噢,到底接?还是不接?高振宇犹豫着。
来不及,开始留言了……
-爸比,昨天晚上手机断掉了,我哭了好久。妈麻说是爸比的手机没电了,害我有好多话都忘记了。现在,爸比的手机有电了,对不对?爸比,我好想你。你什麽时候才可以从外国回来?你不要去外国工作,好不好?今天我画了一张你坐飞机回来的图哟。啊!护士阿姨拿药来了,吃完我要睡觉觉了。爸比,晚安。啵。
直到小女孩先挂断手机,高振宇才大大的呼了一口长气。他完全屏息的在听小女孩说话。生平第一次被人狠狠的、重重的打痛心窝。几乎痛到无招架之力。伸手抹了下脸,看到手上的水,才知自己流眼泪了。
几百年没哭了,就算失恋,一滴泪水也没浪费过。莫名的就被一个陌生小女孩触动心底最脆弱的部份。就一个陌生小女孩的来电留言……
这晚,他就这麽坐在书桌前反覆的听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