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务处报告……资一勇陈心龄同学请至美术大楼办公室,找齐志瑞老师!」
卓尔杰轻蹙着眉,暗自疑惑的想着:{一大早齐老师找心龄什麽事?难道是为了舞蹈大赛的事?}
一想起陈心龄,他紧蹙的眉头松了;只要完成手中这最後一幅画,他之前欠缺的作业就可完成;到那时候他想天天牵着陈心龄大大方方地逛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陈心龄刚从电脑教室走了出来,一听到齐老师找她,她暗中倒吸了一口气,看来一向藏不住秘密的班导师把她的事说出去了。
就在昨天她拿了医院开的证明到学校请假,上星期五为何请假的事,俨然地吓坏了方老师!这还没包括两星期之後的心导管检查的请假,就让方导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走一趟吧!反正她在资讯大楼离隔壁的美术大楼很近了。
齐老师一看到陈心龄马上就情绪崩溃,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他们找了一个隐密,鲜少上课时间有人走动的歌舞社吉他区。
齐老师拿出了陈心龄医院开的证明,哽咽的问着:「心绞痛造成休克无意识……是老师眼花了吗?还是我国文造诣不好?」
她看着老师说的很淡然,「是真的,上星期四我回家之後发生的事!」
「所以–––如果不是抢救回来了……天啊?那现在呢?你现在……」齐老师双眼瞪的好大,他看着陈心龄语无伦次,只是悲恸的用手摀住他的嘴,一句话都无法好好的表达出来。
「我算是医学奇蹟吧;住了三夜三天,还要再做检查,现在还不知道真正让我心绞痛的原因。」她仍是淡淡的道,彷佛是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现在除了偶尔心闷痛之外,一切都还好!老师可以不用这麽担忧伤心,我现在还活的好好,又还没死!」她笑笑。
「你可以这麽豁达,但是身为你的老师,你的朋友,还有卓尔杰呢?陈心龄你要更正视这个问题,你跟卓尔杰才刚刚开始,你才十六岁,这麽年轻的生命……我们无法像你一样淡然面对。」说到不舍之处,齐老师还是哽咽,流泪不止。
「如果,连我自己都没法坚强面对,那谁又可以呢?我不是逞强,我是坦然的去接受,生命是我的……只是命运是个未知数?我又何尝不希望自己可以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梦想,有着疼爱自己的人,只是……如果两星期十份作业是卓尔杰的考验,那麽这次我就把它当成是我的考验。」她抚着自己的左胸口,神情略带落寞。
齐老师抿抿唇,他心疼这麽懂事无心机的女孩,上天为何要这麽的残酷对待,以正面的能量去思考着这麽重大的问题;反观他这个为人师表,竟然一句鼓励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压抑住自己的伤心情绪,声音沙哑的问道:「卓尔杰还不知道吧;否则他不会现在还这麽平静;那你打算什麽时候才告诉他?」
一提起卓尔杰,她的心就像是如刀割般地痛着,难掩内心的激动。
「等他完成他的考验!」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
「那舞蹈大赛––我看––」
「我要参加;请齐老师成全我。」她啜泣的望着齐老师。
知道说不过她,齐老师只好做了另一个决定他说:「从今天起你的练习时间要缩短,练习的时候我要在场。」
她微微颔首,这也是齐老师对她的另一种支持吧!
「陈心龄,你会没事的,你躲过了一次死神召唤,今後你会一帆风顺,平安无事的,这是齐老师对你的祝福。」说完,他拍拍陈心龄的肩膀,最後还是再次流下了男儿泪。
陈心龄彷佛又想起了什麽,用着祈求的目光看着齐老师道:「老师还有一件事情我希望您可以答应我?」
「好,你说!」
「我的事……任何一个人都别说;如果一定得要说……请在我两星期之後做完心导管检查,我想由我自己亲口跟大家说。」
齐老师又蹙紧眉头,又不舍得的抿唇点点头,他看着脸上丝毫无血色的陈心龄,有百般的不舍与心疼,他嘎哑的道:「你别怕一定没事的,会没事的……」是再说服自己;也是安慰着陈心龄。
送走了陈心龄,齐老师一脸沮丧与愁眉苦脸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当他看到倚靠着他的办公桌的卓尔杰;一脸惊慌!
卓尔杰斜睨着一脸古怪的齐老师;他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
「什麽时候开始有人看到我像看到鬼一样?」
「哪……哪有?我只是刚进门没心理准备!以为办公室没有人?」齐老师闪过卓尔杰精明锐眼。
「支支吾吾,说话不清不楚!说––做了什麽亏心事?一大早就找我女朋友……有什麽事?」卓尔杰沈着俊脸看着一脸心虚的齐老师。
「喂喂喂……这里是学校又不是私下,别没大没小的!」虚张声势一番,有时候卓尔杰的气势逼人的让人不寒而栗!他绝对不会承认有时候他比他还要像老师。
卓尔杰收敛起他的目光,严谨的说:「这次全国高中艺术大赏我要参赛!」
「你要参加是没问题啦?可是你来得及画好吗?」齐老师很肯定卓尔杰的才华,只是他还得赶作业不是吗?
「我快完成了;只是这一幅也是十项作业里自创部份;我很满意这次的作品,希望也可以拿去比赛!」
「那很好啊;我替你报名,当你的推荐人!」齐老师爽快的答应了。
「只是……我希望别告诉任何一个人!」卓尔杰俊脸微红,一脸很尴尬的抿了抿唇。
「啊?这是好事,有什麽不能说?」齐老师坐了下来,反正不管坐着站着他都得抬头看他,甘脆坐下好了,省了脚酸。
「我……我想给心龄,一个惊喜……可是如果没得名,我怕太早说了她会失望;会帮我吧?」
他从没看到卓尔杰这麽羞红的表情,这也让他发现原来这一对小情人;是如此看重对方!彼此用着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一段感情;叫他怎麽会不感动呢?他也曾有过这麽一段青涩的爱恋啊!
只是想起了陈心龄齐老师忍不住鼻一酸,红了眼眶。
「喂……有这麽感动吗?我只是参加比赛请你帮个忙而已!」卓尔杰不可思议的盯着齐老师,今天的老师有点怪怪;不过他好像平常也没怎麽正经过就是了,他挑挑俊朗的眉,算他刚刚没说过好了。
反正他话说完了,没时间在跟齐老师哈拉瞎扯。
走到门口的卓尔杰,又折返回来又道:「记住我刚说的话;还有……别又再我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又加派工作“给我女朋友”」特别加重了“给我女朋友“这五个字的语气;十足的霸气,十足的魄力。
这小子––真的还指控他?唉……算了,还是想一想等一下去哪祈求个平安符送给陈心龄吧!
如果有一种爱叫单纯又美好;是不是就像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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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下了三天的雨,突然的气温骤降,让陈心龄深染重感冒。而这次的重感冒,也让陈心龄的心脏科的主治医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陈心龄的心跳声有了杂音,为了安全陈心龄下课後又到了医院详细检查。
「心导管我们还是必需要执行,现在我们怀疑心龄是先天性的心脏性气喘,呼吸困难或呼吸短促是心脏病常见的症状之一。尤其是左心室衰竭的病人更是明显。造成呼吸困难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心脏衰竭,无法压出足够的血液或无法将肺脏中的血液送回心脏而造成的。最容易造成胸痛的原因是冠状动脉性心脏病。对於这种疼痛,医学上特别称做心绞痛。总之心龄有先天性的多重心脏病是确定的,而且应该也与左心室有关。」
医师拿了X光片,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看着陈心龄又说;「心龄你不用紧张,现在有了方向反而对我们是好消息!之前是因为你从没就医记录,让医护人员措手不及,才让你担心无法接受,你放心;我们的团队是最好的。可是你的感冒有咳嗽一定要先看好,心导管是由动脉穿入,怕咳嗽时会拉扯到哦!我开止咳跟感冒症状的药给你;你要按时服用;三天後再来一趟让我追踪一下!」
「好好好……我们都不懂,医生怎麽说我们就怎麽做。」母亲一脸愁云惨雾,陈心龄了解她现在的心情。
走出医院大门口,天早已黑压压一片,天空还是下着无声的绵绵细雨;母女两人穿上雨衣,骑着摩托车;一路没有交谈。
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愁闷。
她与母亲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面店;两碗乾面一上桌两人一样没动筷子。
「吃吧!吃完要记得吃药,现在你要有体力;妈不能帮你什麽……你得……自己坚强!妈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失败,连你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都不知道……」母亲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陈心龄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起来;这碗乾面原本是什麽味道她不知道!只觉得这碗掺杂了泪水与苦闷的面;吃起来好咸好苦。
她不敢抬头看着母亲,她怕这一看连她都会崩溃瓦解。
从小被欺负她告诉自己不哭、忍耐!长大後她才知道那叫做坚强。
一路的跌跌撞撞,她拼凑的坚强;破碎又再来……
没想到人生中最後的坚强原来要淌好多的泪水才可筑成墙……
她的心又揪痛了……想起年迈的外婆……想起卓尔杰……
一个是最疼的亲人;一个是至爱的爱人!
如果有了那麽一天她会怎样跟他们告别?毕竟没有人可以像她这麽幸运;可以再活一次!
第一次她曾经离开了人世一分钟,一切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什麽都没有说,也来不及说;上天怜悯已经给了她一次机会!
她不知道她的这颗不定时炸弹会在哪一天引爆;这一次,她不能什麽都不留下就走;为了责任;也为了爱。
{我不仅需要爱,还需要学会爱别人……}
这是她近日以来的感受,她有了亲人的爱,朋友的爱,师长的爱,还有爱人的爱;她知道她不能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从不到处挥洒负面情绪,是陈心龄……
一直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负面情绪,是陈心龄……
一生走的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是陈心龄……
无论人生的风雨;始终保持正面阳光的心态,是陈心龄……
这是她想留存在认识她的人心中永远的样子。
告别–––
是每个人都在学习的过程;每一次的告别,会让人成长会令人不舍,会使人心疼……但是,每一次的告别,会给人生有不同的历练……
而她该有怎样的告别呢?
十六岁的生命她还可以留下什麽?给这个人间……给她爱的人……
陈心龄呆坐在书桌面前不断不断的思考着;本来不该属於她的年龄应该面对的问题!现实逼迫她必需提早的思考面对。
拿出抽屉里的信纸与信封,提起了沈重的原子笔;重的不是那支笔,而是她满腹沈重的心情。
第一封写给梁子高与一起伴着她长大的朋友们。
第二封写给她的母亲感恩她的生养;并完成她的心愿把她可用的器官捐赠给需要的人……最後告诉母亲她爱她。
第三封写给她的好姐妹,谢谢给了她,那段汗水与泪水交错荣耀的日子。她的女性朋友不多,但有了她们让她的生命更完整。
第四封写得停停又写写,字迹沾满了她的泪水;写给她最深爱的恋人,卓尔杰……字里行间都是她的感激与爱恋……
信背後又写上了:「在我的人生背景里;你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
写完了!洋洋洒洒写了四封信,这好像是唯一可以做的事了!
夜更深了!下了好几天的雨似乎没停的打算,滂沱大雨洒在屋顶上,演奏了一首命运交响乐曲,是她今夜最好的晚安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