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突然间抓起我的手,开始帮我的手心消毒,掌心传来的刺痛,让我忍不住轻呼一声。
「会痛吗?」他问。
「你是废话吗?」怎麽有人问这麽白目的话,谁消毒不会痛?
他好像当做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又往我的伤口倒了一些双氧水,那刺痛让我忍不住马上把手抽回来。
没想到我用力过度,整个人往後仰,一头直接撞上车窗,痛的我头昏眼花,低下头猛揉我可怜的後脑勺。
他赶紧凑了过来,查看我的伤势,「你还好吗?」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我是跟你犯冲吗?」气我的抬头,狠狠的瞪着他,虽然说视力很模糊,但我想眼神的杀气还是有的。
这一抬头,他的脸只距离我不到十公分,这氛围和姿势都太暧昧,吓的我杀气没了,赶紧转头。
他笑着,又抓起我的手,替我擦药,「我从来没有看过这麽凶的女人,还会脸红。」
轰一声,我原本有点发热的脸庞,燃起火焰,这下真是糗大了。
人家说坏事不过三,今天下午为了林君浩,我已经像是洗了个三温暖,晚上又遇到陌生又自私把我生下来的女人,现在又碰上这个害我跌倒,讲话还不时刺激我
听到他说的话,我很想反驳,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平常姐妹里,就我骂人最溜,怎麽今天的表达能力变得这麽差?
我哪里是害羞脸红,根本是气的脸红,血管都快爆炸了。
上帝,够了吧!今天我已经够倒楣了。如果大家说上帝是公平的这句话是成立的,那麽现在起,我应该要碰上三件好事。
可是,没有!
当这位瞎了眼撞到我的先生,送我回PUB时,马克已经不见了,听阿豪的姐姐说,小俩口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我站在柜台前,发呆了快要十分钟,只想对上帝大吼,真的是可以再对我过份一点,身上完全没有半毛钱,连手机也没有,那我现在要去哪里?我该去哪里?找小伦?不行,她会担心!找采雅?她去香港出差三天。找青青?算了吧!她都自顾不睱了。
我对着柜台人员说:「电话借我打一下。」
拨了马克的手机,却是关机。
波涛汹涌的一天,连结尾都要这麽壮烈悲惨吗?我无力的走出店外,眼睛的视线依然蒙胧,我真的看不清这个世界了。
也许是从来就没有看清过,这样的我,到底该用什麽理由,好好的生活呢?
我坐在PUB外的人行道上的长椅上,月光映在来来去去的车辆上头,在我的眼里形成一波又一波美丽的光波,却显得半夜的城市更加孤单寂静,我讨厌这种冲突的对比,因为我也正跟里面欢乐喧哗的快乐人们冲突着。
坐在长椅上,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怎麽叹那麽大一口气?」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我转过头去,虽然看不清楚,但声音搭配上身型,很清楚的可以知道,是刚刚那个瞎了眼的。
「你怎麽又跑回来了?」我问。
他走到我旁边坐下,「回来赔偿你的隐形眼镜,免得又要被你当小人,以为处理好你的伤势,就可以当作什麽事都没发生过。」
又挖苦我,等我眼镜戴上,看清楚他的模样,一定要找人揍他。
「不用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你确定?」他质疑的问。
我忍不住啧了一声,「你这个人很奇怪耶,不要你赔你越想赔,你有被虐狂啊!」
他看着我,「你想听实话吗?嗯...某种程度上有吧!」
「神经!」我的眼睛真的是无意识的翻了个白眼,谁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
「OK!不用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他话说的俐落,起身也起的非常潇洒,转身离开。
在他要踏出第一步时,我伸手拉住了他,「等一下!」
「反悔了?」他得意的说。
我站了起来,站在他的面前说:「你不用赔我隐形眼镜的钱,你家借我住一晚。」
「我家?」他惊讶的说。
我点了点头。
「是一夜情还是我要付钱?」他认真的语气,完全激怒我。
气的我对他大吼,以为我是特种行业的小姐吗?「你真的可以下流一
点,我只是今天刚好遇到一些疯子,无家可归而已!」
只是没想到,眼前又一个。
二十分钟後,我并没有在他家,而是到了长荣桂冠酒店。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我问。
「我在台中没有家,目前这里是我家。」他边说边走到柜台。
我跟在他身後,非常质疑,「你不是台中人吗?」那怎麽会对台中的街道,熟悉像在自己的地盘一样?
「是哪里人很重要吗?总之是人就好了。」他倚在柜台很不屑的说着。
「哼!那我要自己一间。」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去他家本来就是下下之策,冒着生命危险的决定,现在能住好饭店,我更求之不得。
「开什麽玩笑,跟你住一间?如果我想早点耳聋的话。」
他一说完这句话,我想都没想就出手了。
狠狠的一掌,因为我的眼睛看不清楚,所以也不知道打到他哪里,只听到他叫了一声。
呼~爽快,心情好多了。
「哇靠,你恩将仇报啊!」他的声音听起来是满痛的。
「哼~我是跆拳道高手,早叫你不要惹我了。」
柜台小姐温柔又亲切的声音,在我俩身旁响起,结束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关先生,您房间的钥匙和新房间的钥匙已经准备好了。」
我对柜台小姐笑了笑说了声谢谢,拿了钥匙就往电梯口走。
以我今天这麽疲累的状况来看,我想今天可以不用担心失眠的问题了。
和他一起到了楼层後,我连跟他说一句话都不想,开始找寻房间的号码,找到後,拿着房卡就往卡槽插,它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气的我用力捶了门一下。
他赶紧冲过来,抓住我的手,「你干嘛?」
「很烂耶~房卡坏了。」连房间也要跟我作对。
「哪里坏了,你近视到底几度,怎麽跟瞎子一样?」
「左眼1000度,右眼950度,散光150度。」
他叹了一口气,「你手上房卡是1808」,接着举起手指着房门上面的数字,「这里是1803。」
我整个人凑到距离门不到五分分的距离,很仔细的看了一遍,嗯~是1803没错,我真的瞎了。
赶紧抽起房卡,转身又要去找1808,他一把又拉住我,「1808是我的房间。」
我真的开始不耐烦,「你不会早点说喔!」
「你整个人爆冲我是要怎麽说,真没见过脾气这麽不好的女人。」损完我後,他马上拉着我到属於我的房间,然後把我推进去。
关门前,这家伙很不想活的又说了一句话,「我真希望,这辈子跟你不要再有机会碰面。」
我还来不及出手,他就砰一声关上门跑了。
「哼!会怕就好,老娘我才不想要跟你见面。」我忍不住对着门碎碎念,今天真是充满戏剧性的一天,我看我乾脆写一本小说叫何不怕的奇幻旅程好了。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之後,原本觉得很疲倦的我,睡意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於是,又想起了林君浩,心里又一阵一阵的泛疼。
我拿起电话,打到柜台,「给我一瓶威士忌,跟1808的先生结帐。」
也许酒精麻痹不是一个好方法,但只要暂时可以救赎灵魂,那又有什麽关系,面对一个爱了这麽久的人,我不知道该怎麽去处理和他的关系,和自己心里的情绪感受,这让我的心里充满了极度的不安全感。
我要怎麽跳出我在林君浩世界的角色?我真的不知所措。
拿了电话,无意识的拨给了小伦。
有时候并不是美丽的话语才会令人感动,令人眼角流下咸味的,也许只是一道熟悉又安心的声波,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又忍不住哭了。
和她聊着聊着,我放松的睡着了。
这是我近日来睡的最好的一次,因为我当起床时,床头柜旁的时钟,显示时间为,15:36。
我看着时钟,忍不住微笑,几乎快要忘了这种睡的又香又沈的感觉,伸了个懒腰,从软绵绵的床铺下来,昨天跌倒的伤口还是在隐隐作痛,尤其是在膝盖的地方,走一步就让我想狠狠的骂一次脏话。
而我的视线依然模模糊糊,只能非常小心地在不习惯的环境里梳洗一下。
从浴室出来後,手残的换上唯一的一套衣服,我思索着该不该去跟他道谢,虽然他这个人不是很有礼貌、讲话也不是很客气,但至少他还是很好心的收留我一晚,也花了不少钱。
算是没良心中仅剩有些许道德良知的。
於是,我开了门,走到房号1808前,这次有非常仔细的确认房号後,才按起了门铃。
但,门铃声持续响着,却没有人应门,应该不可能还在睡吧!我不死心的又多按了几次。
「不好意思,关先生已经出门罗!」旁边突然传来服务生的声音。
我尴尬的停下狂按门铃的手,对他尴尬的笑了笑,「喔~」,只能算是他没有耳福,我这三十年来少数的道谢声,他是没有荣幸听到了。
打算转身离开时,服务生从身後叫住了我,「不好意思,请问你是住在隔壁的小姐吗?」
我点了点头。
「关先生有交待我们,有东西要给您,待会送到您房间。」服务生非常亲切的说着。
回到房间後,不到二分钟,房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後,服务生拿了个袋子,递到我面前,「小姐,这是关先生请我们转交给您的。」
接过袋子,和服务生道了声谢,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有两盒抛弃式隐形眼镜、一瓶蛮牛和一张纸条。
我拿出纸条一看,上面写着。
「我不知道抛弃式隐形眼镜加上散光居然这麽难买,你连近视都要这样整人?附上一瓶蛮牛,如果你有喝完昨天半夜跟柜台点的那瓶威士忌,我想你可能需要解酒。」
我看着纸条,不停的笑着。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还帮我买了隐形眼镜,而且是谁告诉他,蛮牛可以解酒的?其实真正可以解宿醉的,是老字号国安感冒糖浆,这是小伦妈妈教我们的。
记得二十岁那一年,在小伦家,我们一起庆祝二十岁,买了好多酒,第一次喝酒的下场,就是隔天起来,大家的头都痛的快要爆炸了,还好是小伦妈妈,拿了国安感冒糖浆给我们喝,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又全部都像生龙活虎一样,也因为找到了不怕宿醉的方法,我们这群好友,大家都喝不怕。
心情非常好的戴上了眼镜,失去这麽久的视力,现在可以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感觉真好。
稍做整理之後,我写了张纸条,也请服务生帮我转交给他,便离开饭店,招了台计程车後,我直接到了公司。
我走在前面,马克帮我付了车钱,走在我後头,一句话断断续续的讲得不清不楚。
我气的回头,「你到底要跟我讲什麽?」
「我…。」他一脸惊吓的说不出来。
「快说。」我说。
「我一直找不到你,担心你会出事,所以我打电话给小伦…。」他畏缩的说。
我大吼,「你干嘛打给小伦?」我昨天才打给她哭了这麽久,又让她知道我失踪,她可能会吓死。
「小伦今天一直在开会,所以没有接。」马克赶紧解释。
我松了一口气,「那还好。」
「後来我打给采雅…。」他继续说。
「什麽!」我又再一次大吼,真的会被马克给气死。
他低下头,一脸很怕我揍他的样子,怯怯地说:「而且采雅来了,在办公室等你。」
事已成定局,我还能说什麽,采雅一定急死了,加快脚步走进办公室,在进到办公室前的那一刻,我回过头对着马克说:「苏俊男,你死定了。」
「啊~茜,不要这样啦!我真的太担心….。」
我一点都不想听他解释,我最、最不想的就是让这群姐妹担心,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也扬起何凯茜的专属笑容。
「嗨,采雅,你怎麽来了,不是刚回台湾吗?香港好玩吗?」我赶紧转移话题,因为我已看到采雅眉头皱了一下。
采雅是标准气质型美女,她从不大声笑、不大声说话,脸上总是带着温柔浅浅的笑容,连生气也不大声叫骂,只是会像现在这样皱着眉头。
她淡淡的说:「你去哪里了?」
「我…。」要怎麽解释昨天发生的事?要从哪里开始解释,从我在妇产科看到林君浩开始?还是从号称我母亲的那个人,抢了我的地盘那段开始。
采雅淡淡的叹了口气,走到我身旁,拉起我的手,对我说:「你还好吗?」
当她问了这句话之後,我知道马克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了,我发自内心微笑的点了点头,昨天晚上,我已做了决定,既然悲伤是自己找的,那麽就由我自己来结束。
采雅什麽也没说,只是上前抱紧了我,我也抱着她,享受女人间友谊默契的证明,什麽都不需要言语,这世界上最懂我的人,就是她们。
「晚上是不是应该要来狂欢一下,庆祝我单身?」我笑着说。
采雅也微笑着,「你一直都是单身啊~」
马克看到我笑了,赶紧跑来我旁边,递了我的手机跟包包,讨好的说:「茜~不可以生我的气罗,我还去你家帮你拿回来。」
本来想再好好整他,但想到他帮了我最大的忙,可以不用让我再回到那个地方,去面对我的母亲,气都消了。
接过手机跟包包,我笑着说:「算你识相。」
「对了,你妈要我请你回家一趟。」马克接着说。
听到妈这个字,我忍不住发狠的瞪了他一下,他赶紧改口:「呃~是你的母亲。」
妈这个字是在她还没外遇离开我们之前的称谓,现在她很纯粹的只是我的母亲,一个关系的称谓。
「我不会回去。」我坚决的说。
「呃~她说,如果你没回去,她会到公司来找你。」马克胆怯的说,因为他知道,我一听见这句话一定大发飙。
果真没错,因为我忍不住大吼,「shit~」
采雅走到我旁边来,搂着我的肩膀说:「没关系啦~你一定可以应付的。」
我摇了摇头,讨厌这种被控制的感觉。
马克又接着说:「还有、还有…。」
我想我的眼神已经可以杀死马克了,因为他已经吓到冒冷汗了。
「茜,你不要瞪我嘛~你失踪那麽久,林先生快要打爆公司的电话了。」马克求饶的说。
不知道为什麽,今天再听到林先生这个名字,觉得有点陌生,像是那久久才被提一次的名字一般,我深深的叹了口气,面对自己的决定,「以後他再打来,就跟他说,我不会再接他的电话。」
采雅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而马克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开口说:「你说真的还假的。」
「真的!以後别让我接到他的电话,我待会也会去换掉手机,这阵子我会先在外面租房子,等她回美国再搬回去,公司除非有重要的事我才会来。」我把我的打算告诉他们。
采雅的笑意越来越深,拥着我说:「真不愧是我的何凯茜~」
我笑了笑,很满意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马克则是在旁边一脸惊恐的说:「这是真的吗?还是我在做梦?」
我没空理他,因为接下来的何凯茜,要忙着做回自己。
悲伤终究会有终点,它会结束在你不想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