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神白一]短篇集(古装武侠) — [白一]誰家風月(下之一)

(下之一)

斟酌药方,拟定计划,闷在房里捣鼓了一整天的药物,一护觉得五脏六腑里都充满了药味。

他这次准备了好几种配方,各有所长。

或鼓动命门之火,或充足肾经,或迷乱神智,或激荡血脉,定能够应付各种状况!

昏头昏脑从药房里出来,一护就看见了在庭院空旷处练剑的朽木大侠。

一袭不染点尘的白衣,珠带束发,男子身姿翩若惊鸿,手中长剑矫若游龙,夕阳西斜,渲染得桃花春风更是旖旎万端,他的剑势不带肃杀,却於剑影缭乱中拟那繁花之姿,撩绮芳之色,纷纷扬扬中,便似一场绚丽而华美的梦幻,梦幻中男子冰莹的面容却始终沈静而寥落。

花落,风定,男子收剑,随势飞扬的发丝和衣袂也一一垂落。

落花人独立。

一护看得怔住。

人说夕阳西下的时分,最是容易勾起情绪。

而他的情绪,蓦然,便触动了某个最深的地方……如同化作了那一点一点飘飞在尘泥中的柔软娇色,在心口细细搐动着,微微的疼,微微的热,伤感却又柔软。

不明白这是什麽样的一种心情。

却有往昔读过的诗句缓缓漫过心头: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最是合适不过。

或许这边是所谓的伤春闲愁。

“一护?”

他没动静,微带着疑惑地视线於是注视了过来,目光交汇,那一双墨色瞳仁夜色般深不可测深,令一护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却有什麽在心口越发鲜明,热热的,恍似新剥离的伤口在抚慰的指尖下的战栗和疼痛。

“白哉在练剑啊……”废话麽,不是看到了吗?

“嗯。”对方却认真点点头。

“那个……”哎呀,平时的机灵都哪去了,傻掉了吗?快说点什麽啊!

“累了?”

“唉?”

“看你进了药房这麽久不出来,有点担心。”走近了几步,男子轻声解释,“又怕打扰了你,所以就顺便在这里练了会儿剑。”

“担心……什麽?”

“你午时都没出来用膳,这样不好,虽然做事须得专注,但也不该废寝忘食,伤身,也伤神。”

“啊……”

一护以为朽木大侠担心的是自己配药的结果,却原来……是忧自己不爱惜身体?

所以一直在外面守着?

“没事的,我也是习武之人,哪里就这麽娇弱了!”心口涌动着一股温热,一护动容地摆手,“不过……还是谢谢你,白哉。”

也对,他们是朋友嘛,早几天起就相互称呼名字了,还是出自白哉的提议呢,关心也是正常的,不过,感觉真是不错!

“时间不早,去吃点东西?”

“嗯……”不提还罢了,一提,肚子还真是饿得慌,一护赶紧点头,随即想到什麽的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顿时皱了眉,“一身的药味,我想先去沐浴一番。”

“也好。”

少年一贯洒脱从容,反应敏捷,学识修养都堪称出众,言行举止间便自有一番敏慧风流之态,少见他这般獃獃愣愣的,还对着衣袖嗅来嗅去,对自己身上的气味好一番嫌弃,倒似小动物般纯真可爱,白哉觉得十分有趣,他这些天来倒也习惯了这般舒缓的节奏,难得的放松和自在让他颇为留恋,心下对於治疗反而并不那麽焦急了,因此也并不问少年这番配药的结果,“我去吩咐备膳,你去沐浴,出来时就差不多可以吃了。”

“好。”

并肩走了一段,风撩起少年简单束起的橘色长发,白哉顿时察觉到鼻息间窜入一股的淡淡药味。

不是香味,算不得好闻,但不知道为什麽,白哉却觉得下腹因此而隐隐弥漫开一股奇异的燥热,并不强烈,但足够不被忽略。

莫非……是他配的乃是春药之故?因此连气味也带了催情之效?但自己一贯是什麽春药都毫无动静,就算这次配的药物再厉害,再对症,也不会一点气味就让自己有所反应吧?

白哉疑惑不已地跟少年在院门处分开,分头行事。

菜肴送上的时候,少年已换了一身宽松青衫,腰带未束,犹带湿气的发也散着,脚步轻捷地来了。

“啊,都是我爱的口味!谢谢白哉!”知晓这是白哉的体贴,说着高高兴兴地坐下了。

夕色明亮,映着他发丝灿然披垂,少年眼角带着热水熏蒸出来的浅浅绯色,肤色分外光润莹洁,而双眼湿润中晶亮。

晚风拂过门窗敞开的花厅,这回白哉嗅到的是佛手的香味。

应是他偏爱的澡豆中加了佛手香。

定然不是春药。

但气味一入肺腑,顿时,在肺腑和下腹缓缓膨胀起来。

那陌生而奇妙的闷胀的热度……虽然微弱,却比之前的药味更加鲜明。

为什麽……会这样?

“还是没效果啊……”

即使用上了新配置的药物,即使同时使用了针对朽木大侠的能够刺激情慾的媚术手段,但哪怕朽木大侠肌肤泛上了微红和热度,呼吸也紧促了,那处却还是并无动静。

明明血脉涌动,但就是毫无反应──简直像是被什麽强行桎梏住一般。

果然,还得着落在心病上头。

一护想了想,取出了最後的杀手!──那颗迷乱神智的药物,“再试试这个。”

裸身躺在床上的朽木大侠毫无异议地张嘴含住了他指间的药物。

药丸入口即化。

这麽的信赖着我……所以抱歉了,哪怕是要挖掘你最深的秘密,我也是为了你好!

一护在心头默念着,看着朽木大侠眼神渐渐从清明变得迷蒙。

应该差不多可以了。

“白哉……”

“唔?”

男子微微泛红的面上露出了疑惑之色,“何事?一护?”

“看着我,白哉……看着我……”

眼神交汇,一护运起了移魂之术,“白哉,看到什麽了吗?”

“看到了……是一护……”

“嗯,你现在觉得很放松,很轻松,很自在,什麽都不需要压抑,不需要隐藏……”

“嗯……我觉得……”男子神情微微挣扎,“你,在,做什麽……”

“别担心,看着我,白哉……我对你没有恶意……有什麽心事,你可以告诉我……”糟了,用了药还这麽顽强,一护伸手抚摸着大侠的额头,顺着发丝轻轻往後梳理,“放松,放松……没事的……”那温情的抚慰力道让大侠挣扎之色缓缓平息,一护再次发问,“白哉,我是谁?”

“……一护。”

“我们是什麽关系?”

“……朋友。”

“对了,那……白哉,你信我吗?”

“我自是信你的。”

一护闻言对着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白哉,我很高兴。”

男子在他的笑容下也微微翘起了唇角,“我……我也是。”

他一贯严肃,鲜少表情,即使对自己态度和悦,一护却也没见过他的笑容——绽放在面前的这个笑容虽然浅淡,却显得纯真而坦率,像个孩子一样。

非常非常漂亮。

“那……白哉,对我,你不需要隐瞒什麽事,对不对?我在为你治疗,我想治好你,这也是你的愿望,对麽?”

“对!我的愿望……”

“所以记住,我只会只会为你好!”

“嗯,我信你……”

差不多了……

“白哉……能跟我说说看麽,你为什麽讨厌情慾之事?”

“我……讨厌情慾之事?”

“是啊……你总是在拚命抗拒,你虽然告诉自己,希望恢复正常,但其实你深心里,一直在抗拒着,厌恶着,压抑你与生俱来的本能,这是不对的……”

“不对的?”

“是啊,一定是发生过什麽事情吧?”

越说,一护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你……是不是幼时遇到过什麽事情?比如……被坏人……摸了你,甚至……”

“不是的……”在药效和他的催眠之下,朽木大侠神情越发的恍惚,音色也恍惚着游离,“只是,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麽?”

“那个男人……他,对姨母……”男子的声音不由得悲伤起来。

“别激动……慢慢说,好吗?说给我听……”

细细盘问,一护终於弄明白了这位江湖上风光无限的年轻大侠的症结。

说来也是可怜。

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都没了,是年迈的祖父抚养着他。

但祖父年纪大了,精力也不够,很多细务上难以照管好一个稚儿,想到他母亲的妹妹新寡,正是无依无靠,於是接了过来,照顾年幼的白哉。

那时候朽木家没有得力的顶头梁,虽称名门,其实就是个外强中乾的花架子。

白菜很喜欢他的姨母,虽然是个不会武艺的女子,却非常的温柔慈爱,对他悉心照顾,关爱有加,抚慰了白哉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的仓惶。

然而有一天,却让他亲眼瞧见了姨母被人糟蹋了。

陌生的大汉将姨母狠狠按倒在了草丛中,撕开她的衣服,不顾她凄楚的呜咽和泪水,强行打开她的身体,扯下衣物,暴露出巨大的紫黑色的狰狞慾望,在姨母惊恐的挣扎和呼喊中贯穿了她,让她发出凄惨绝望的哭喊。

後来虽然朽木家把那个恶心的采花盗给解决了,但幼小的白哉心里却产生了巨大的憎恨和痛苦。

他後来嫉恶如仇的性子也跟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一开始,只是痛恨自己太过弱小,保护不了姨母,因此拚命练功而已。

随着渐渐长大,白哉开始意识到,自己也是个男人,跟那个强迫姨母的混蛋是同类,同样拥有着让女子痛苦哭泣的慾望。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梦遗之後,他恶心得吐了出来。

在他的印象里根深蒂固的,是男人的慾望如此的丑陋,扭曲,令人恶心的事实。

虽然成长之後,白哉有了正确的性观念,知晓并不是所有的慾望都是他所认为的丑陋而扭曲,人伦大欲,乃是正常的,与生俱来的本能,也是延续血脉後代的方式,然而认知是一回事,感觉却是另一回事。

无论如何自我开解,心里始终还是抵触着这种事情,一方面,因为自己的不举,白哉觉得羞愧,自卑,觉得自己不正常,另一方面,总忘不了姨母的痛苦,忘不了不久之後就悬梁自尽的姨母那凄厉可怕的脸──这世道,明明是男人犯了错,最後受到谴责的却是女人,温柔的姨母过不了她自己心中那一关,选择了以死来终结,最忘不了的是她被男人侵犯那可怕的残酷的一幕,太过鲜明地烙印在记忆深处,让白哉对於自己也有那麽丑陋扭曲的一面压根无法接受。

“很痛苦吧,这样的事情……”

“非常痛苦……”

“那不是你的错。”

一护心中恻然,那时候,白哉不过几岁,怎麽也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啊!却徒然留下了难以消除的阴影,和深深的伤痕。

“白哉,那不是你的错……”

倾身对上男子那迷茫又痛苦的眼瞳,一护一字一顿地道,“记住啊,白哉,正如同刀剑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世事不可一概而论,慾望这种事情没有善恶,只是吃饭喝水一样,人的身体必须的一种需求而已,强迫的发泄会给人带来耻辱和痛苦,但若是相互喜欢,名正言顺的夫妇之间,慾望也是可以让你所爱的人欢喜舒畅的事情,只要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只要是情难自禁,慾望就并不是坏事啊,而且,是让彼此都很舒服很快乐的事情呢!”

挣扎,矛盾,紧蹙着眉心,男子良久喃喃地道,“没有善恶?”

“对呢,无善无恶,端看你用什麽方式去实现。”一护的语气斩钉截铁,“相信我!”

“对,相信你……无善无恶……”男子眉心缓缓松开,浮上一丝释然。

“而且真的是世间最快乐的事情!”

“最快乐……”重复着一护的说辞,“最快乐的……”

“两情相悦的人,自然就想要拥抱对方,属於彼此,这是很棒的心情,不需要觉得羞耻,更不需要压抑。”

男子眨眨眼,“那,如果我……喜欢对方,情不自禁地想去碰对方,也没关系吗?”

“没有关系的,喜欢就说啊,只要对方也是喜欢你,就可以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看着朽木大侠剥离了深沈和宁静外壳,宛如稚子般纯真无瑕的眼瞳,一护心下一片柔软──在感情方面的观念这麽纯真的朽木大侠,还真是……让人觉得可爱呢,还是要鼓励和安慰为主,以白哉的人品,定不会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的,於是他只是顺着毛儿摸,“是啊,就可以拥抱,结合,一起做快乐的事情了──只要是喜欢人家,情难自禁,这种慾望就是可以被谅解的!”

“嗯,我明白了。”大侠乖乖地点头,对一护的说辞毫无异议地全盘接受。

一护都快忍不住去拍他的脑袋夸一句白哉真聪明了。

脑子突地掠过一阵眩晕。

糟了,到极限了。

“嗯,对,就是这样……别忘了我说的话。”他飞快地叮嘱道。

“我记住了。”

“那,你累了……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了。”

“哦……”

双眼阖拢,男子陷入了沈眠。

一护吁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原来是这麽回事,果然是年幼时的心灵阴影,不过,阴影到会不举,并且什麽春药都不起效,这朽木大侠的心理阴影究竟有多大面积啊!

虽然今晚开导了一番,应该会有所好转,不过或许还要多来几次才行。

不行了,头好晕,好累,对付意志顽强的朽木大侠,实在辛苦呢,中途几次都感觉他差点要挣脱催眠了,要不是这些天下来他对自己还是颇为信任,肯定不可能这麽顺利。

唔唔……明天如果觉得异常而问起的话,还是得照实说,朽木大侠应该不会因为自己知道了他的心理创伤而恼羞成怒拔剑砍人吧?

乱七八糟地想着,一护正打算回房去休息,转头看到朽木大侠还裸着,这麽撇下可不好,只得打起精神为他把寝衣换上,然後灭了灯,掩好门,这才回去休息了。

被婉转鸟鸣惊醒而睁开眼睛的时候,白哉感觉到奇妙的轻快在心头荡漾。

轻松,没来由的快活,想要飞起一般的感觉。

我这是……怎麽了?

坐起,白哉疑惑思索。

昨晚……在跟一护试药来着……

但用了几种,仍然没什麽效,明明身体有点发热,对於触碰也觉得异常的舒服,但那处就是始终毫无动静……後来……

後来?

白哉怎麽也记不起後来怎麽样了,印象中只有少年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在灯光的斜映下,明亮到妖异的地步。

白哉见多识广,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他……对我做了什麽吗?

让我心情变得这麽轻快……莫非,是什麽精神秘术?配合药物的话,确实可能……是了,在那之前,吃下一颗药丸,然後精神就恍惚了……

“白哉,还没起吗?”

脚步声靠近,随後是轻轻的叩门声,少年那微微沙哑而充盈着活力的声音响起。

“哦……今天晚了,稍等。”

快手快脚起床换衣,白哉打开了门,“抱歉,我睡过头了。”

“没事,是我来得早。”少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让白哉越发确定他昨晚肯定做了什麽,“今天在郊外有花会,很多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都可以任人赏玩,白哉要不要一起去?散散心也好嘛!”

是……移魂大法之类的功法麽?应该是没错了,这麽说,他知道了……那个噩梦般的秘密麽?

心中蓦地鼓荡过尖锐的杀意,这是对於内心重要隐秘保护的本能,但很快又醒悟而压抑了下来,不,不该这麽想,即使未尽自己的同意用施术,但他对自己绝没有恶意,而是为了治疗自己的顽疾──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目前看来还颇有效果,就……装作不知道吧……

还是涉世未深啊,就因为自己将隐秘相托,就没了防备,带自己回来,还贸然施术,对自己的一切涉入得这般深……便是那些个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稍微心机深重一点的,事後也会考虑灭口吧……

看起来聪明伶俐,其实是个不懂利害关系的傻孩子吧!

想到这里,仅余的芥蒂也消失了,心下反而软得厉害。

“……嗯,好。”

“那就快点梳洗,用过早膳就出发!”

对他一瞬间的杀意并无所觉的少年兴致勃勃地催促道,白哉点点头,“好。”

还是有过杀意的哦,所以草莓这麽做是很危险的呀……就算白菜为人不错,也是太冒失了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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