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漆黑的狭路中,一名黑衣少年举着火炬谨慎地走在前头探路,一双炯炯鹰眸锐气满溢,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名气质雍容的白衣男子,淡雅如莲。
俩人的步伐稳重矫健,却是悄然无声,在拐了个弯後,前方的路骤然变得宽广。黑衣少年瞳孔微眯,空出的手按着剑就要向前迈出,动作却突地被一只覆於肩头上的手止住。
「小祈,慢。」
白衣男子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朝着空中使力一掷,指尖轻弹,射出一枚碎石追随而上,黑衣少年见状配合地以袖掩鼻,半晌後只听一阵物体落地声响起,执火炬一照,赫然瞧见为数不少的蜂屍。
「暗火蜂,毒性虽弱,但是十多只的量却是能使人全身剧痛如灼烧,进而发狂。」
少年点点头,开口:「师兄,这地方邪僻,定是供奉着凶物,照天机所言……」
「天机已数十年未曾卜卦,如今给出一卦,必然有它的意义」他接过火炬,同少年的位置对调:「眼下且先行吧。」
之後的一段路,俩人皆不出一语,而沿途所见也已由单调的石壁转为连绵长串的铁牢,两侧的地牢数量之多,约是可纳下数千人,再看那墙上地上已成褐色的斑斑血渍,便不难想像这里昔日是怎样的一幅惨烈风景。
「到了。」他们来到尽头,停下脚步。一扇密实的铁门映入眼帘,白衣男子朝着锁头一敲,铁锁瞬间碎成了粉齑纷纷下落。
伸手推去,铁门缓缓敞开,发出幽幽低响,门後是一张无多加装饰的简单木椅,俩人在看清了椅子上的物体後,顿时怔忡。
一名少女乌发如墨,肤若凝脂,静静端坐椅上似是沉睡已久。白衣男子轻抽一口气,黑衣少年眼禇微缩,袖中双拳有一瞬间的紧握。
纵使往常不易动摇的他们,此刻也不由得吃了一惊,目光双双望向系於少女纤颈的一串挂坠之上,在那处镶着一颗晶莹的石子,中有隐隐红光流转,灿烂之甚,极为夺目。
「用来镇压蛊毒的镇魔石?」白衣男子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来回检查了一番後按着女子的脉搏提气运功,片刻後道:「是个无主的人蛊。」顿了顿,又言:「还是个活蛊。」
黑衣少年的神色复杂:「天机所言,正是此物?」
「小祈,其实这样也好,此行不知有什麽变数,有了人蛊我们也多一分把握,此物虽凶,是正是邪却也看你如何运用。」
「师兄,可……」他蹙眉,显得抗拒:「天岚宗那边……」
「莫担心。」白衣男子言简意赅,把少年的话给堵了回去。
明白无得拒绝,少年无奈划破手心,上前将血给滴入了少女口中,须臾身体一阵灼热,精神与眼前的女孩建立起连系,如此一来只须心念一动,人蛊便会遵循所求,契约至此完备。
他解下了镇魔石,心中百感交集。在静谧的石室内,他看着她缓缓张开了眼眸,而後身体猛地向前一倾,白皙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肩头。
突如其来的变故超出他的预期,他忽地想起人蛊莫名失控攻击蛊主的事件过去也确实听得几例,连忙欲拔剑出鞘,但少女却是直接向下钻进他的怀中,高八度的尖叫破了周遭的一片寂静,震得他耳朵生疼。
「虫子杀人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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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翎处於高度紧绷状态,毕竟这样的邪门事人一生也碰不上几次,所以当她望见人时,也不管那人长得是高的矮的还是圆的扁的,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
谢天谢地谢神谢佛祖!我有共患难的战友啦!
「虫子杀人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她扯开嗓门,手一个劲地望後比,接着眼睛一瞄又瞄到了另一个男子,嘿嘿有三个人啊,那只要我不当跑最後的那个人不就好了!
她从来都是行动派,所以当下也不多犹豫,从少年的怀中脱出,趁他还没回神快跑,哪知领子被人一扯,下一秒她又被拽了回去。
「你怎麽回事!」面前少年似乎恼了。
我怎麽回事?我要逃命你别断我活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着,我知道你或许不相信,但这间博物馆不太妙啊!」她说了恐怖电影中用到烂掉的开场白:「所以我们三人要互助逃出去,保命要紧!」
Ok?懂了?我承认刚才有那麽一瞬间想把你踹到後面去垫後是我的错,你别再拉着我了放我走可好?
「怎麽回事?小祈?」一旁的男子发话了「莫非是契约失败?」
呃,小琪?夏翎瞟了一眼少年,好好一个帅哥就这样被你叫娘了,啊糟,我竟然还在逃命时分神!
「拜托你,放我走或是一起逃你选一个啦,我还不想死啊呜呜呜-----」
看着刚签完契约的人蛊在自己的衣襟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少年顿时觉得头疼不已。他向着师兄投去询问的目光,只见对方此时也是一脸的困惑,但停了半晌,仍旧是对他轻轻点了点头,扯出一抹苦笑。
没注意到少年的举动,倒是夏翎哭着哭着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她看着少年身上的黑色古装,水灵的大眼眨巴眨。
这是古装?嗯…话说回来那个男子好像也穿着古装……唉,这年头工作人员也不轻松啊。
她暗自下了注解,而後目光越过少年望向了他身後的地牢。
地牢啊…我怎麽不记得这次文物展有刑具展示区……啧啧,要营造这氛围,钱肯定砸了不少啊,看看那斑驳铁锈、看看那乾掉的血渍…………呃…血……
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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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个激灵,整个人吓得跳了起来,喀地一声,头顶还狠狠地嗑上了少年的下巴。
少年显然没防范到这一出,下巴给她这麽一嗑,牙齿划破了嘴唇,一丝鲜红便自唇角蜿蜒而下。他新收的人蛊一开始就像疯魔了一样乱哭乱嚎已经让他感到非常不悦,现在又尝到嘴中的血味,让他胸口一阵血气上涌,青筋暴跳,那阴沉的脸色颇有风雨欲来之感。
换做平时,就夏翎的察言观色能力还不立刻上前道歉兼装无辜就这样给混过去,无奈她如今是真的慌了,根本无暇去顾及他人的情况。
怎麽办啊怎麽办啊…
她生平第一次这样无助,再蠢的人也该看得出来这里不是博物馆内部了,她是什麽时候被带出来的?时间到底过了多久?阿苹找不到她,会不会已经报警了?
「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吗?」她怯怯地问少年,尽可能装出软弱姿态,谁想得到有一天她会被绑匪给绑了,还一次两个,这下她笑不出来了,就一个涉世未深、看起来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绑匪还可以勉强应付一下,什麽你还年轻、回头是岸啦指不定他一时心软就愿意放人了,问题在他身後的男子,从刚才起就站在那里看他们俩个闹腾也不哼一声,看这情况准是Boss无误,而且还是会带笑阴人的那种,啊啊啊---早知道这样她还去什麽博物馆,这下好了,被绑票了,歹徒还是有cos癖的变态,让她怎麽活啊!
不好办啊不好办,她一个人住的,唯一能当依靠的老妈在她国三那年改嫁到美国,她一气之下就自己留在了台湾,生活费都是靠打工和舅舅资助才勉强凑起来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绑到了个穷鬼,会不会乾脆撕票,杀人灭口?
少年闻言,擦去唇边血迹,冷笑一声:「果真是疯魔了,连自己的身份都记不清了。」妈呀!!!这就发飙啦!
听他这话,分明意思就是:你现在就一个人质,还敢跟老子问东问西?冤枉啊!大爷,就算要死也得让人死得明白啊,是不是?
夏翎对上他锐利的眸子,看见了滔滔杀意在其中翻腾蕴酿,两脚一软:「别…别生气啊,是我错了,自现在起你说什麽我就做什麽就是了,原谅我吧…」
这时她低着头作示弱状,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着。
她身上的便服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肮脏破烂的古袍。这些家伙怎麽这样变态啊!掳了她就罢了,还趁她昏迷的时候逼她一起cos,她十八年的守身如玉啊------
少年看她不再乱闹了,恼意也消退了几分,正想着这人蛊总算服贴时,却又听得她蹦出了一句:「那个……能不能借我打个手机?我要跟我舅舅连络,就算要钱也得让我家人知道要多少嘛……」
钱?
他虽然听不懂她说的其余胡话,但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敢情他们刚才全是鸡同鸭讲,看来这女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人蛊,天底下怎麽有这样荒唐的事?
少年感觉一股怒火重新燃起。他从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特别是对女人还有蠢蛋,而很显然地,他的人蛊两个条件都齐备了。
「安静。」他忍无可忍,下了第一个指令。看来契约并没有失败,因为那满口胡说的人蛊立刻闭上了嘴巴,脸上还满是错愕。
「?……!……!?」夏翎话才说到一半,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了,急得一双乌瞳四处乱转。
她仰视着少年,阴影衬着他立体的五官愈发晦暗,这样的邪美让她有种莫名的害怕。
「听着,我就说一次」少年冷眼看着她:「你是人蛊,我是你的蛊主……」
……你说什麽?夏翎震惊,这家伙脑子病了不成?
「往後你得遵循我的命令,只要你不胡闹,我也不为难你,奉劝你最好别挑战我的底线……起来。」
他话语方落,夏翎就蹭地一声自地上站了起来,她诧异地看向身体,不明白她怎麽就自己动了起来。
好…好诡异……
她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少年对她挑眉,彷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这让她想起道士赶僵屍的场景,最惨的是她就是那只倒楣被人赶的僵屍!她是不是还在作梦?夏翎朝着大腿拧了一把,嘶---痛啊!
「师兄。」少年看向白衣男子,男子笑了笑,旋踵便向外头步去,少年随行後方,也不多说,只简单扼要地丢下了两个字:「跟上。」
然後她又不由自主地当了一回僵屍。夏翎边走边死死瞪着眼前的背影,如炬的目光几乎要将之烧出个洞来。
谁可以来告诉她,究竟是她疯了还是他们疯了?这一切真是见鬼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