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严予的那一席话,我消化很久,但可能还是有点不通。
「道歉的结果怎麽样?」放学的公车上,叶昕问我。
「很怪。」
「很怪是什麽结果。」我好像感觉的出叶昕话语後面的两个等於符号。
「就是他不生气了。」我转头看了看全车,确保严予不在车上,才说:「但他讲了一番很像告白的话。」
叶昕立刻呛到口水,「告白。」她用眼神询问。
「对。」
「好,告白。」她拍了拍胸口顺气之後就接受了。
「你怎麽那麽淡定?」我奇道。
「又不是跟我告白,我干嘛不淡定?」
「喔,这样啊。」我点点头之後就接受了。
才怪,我们两个明明一样惊讶。
「到底是要怎样道歉才能道出个追求者来?」
我用手挡住她的视线:「你不要看我,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打算怎麽办呢。」
「我还是不知道,怎麽觉得更尴尬了。」我说。
但是严予说的不打扰我,是很彻底的。是彻底到那种好像一不小心,就没发现他已经消失在你的世界里。
他不会故意不理我,但也不会随便理我。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这种感觉微妙的怪,我以为只是我不习惯。到後来我发现,我有点想念他时不时出现在我眼前的那抹笑容。
我真是个难搞的人。
上课的时候,我跟陈皓光又开始在教室後头悄悄话了起来。
「你还讨厌他吗?」
我摇头,我早就明白我不讨厌他了,只是那次在屋顶他走的落寞,我一下子开不了口。
「你怎麽不跟他说呢,他一直为你讨厌他这件事默默难过,但也不太跟我讲。」
「我不知道怎麽讲嘛。」
难道要我很霸气的拍拍他的肩说:「嘿老兄,我不讨厌你啦,别难过。」
这样感觉超怪的啊,而且还颇自恋的。
「今天轮到你们值日生,你好好处理一下吧,看着他这样你应该也不好受。」
这倒是真的,我对他点点头,默默的看了眼时钟,想着该怎麽跟他说。
当然还有另一个令人伤脑筋的点,是陶雨姵。
看着她的严予王子这样怏怏不乐,她似乎感觉十分心疼,下课就来我们这儿给他关心照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後来严予一下课就不见踪影。
她找不着她的王子就会来烦我,问我他去哪了,不过老实说我又不是全球定位系统,他也没装追踪器我是要怎麽知道他去哪里?何况还是你吓跑别人的啊。
这样二度尴尬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个礼拜,直到我们要一起当值日生的这一天,陈皓光认为这或许是最恰当的转机。
我们班的值日生是照座位两个两个轮,我跟严予恰好是最後一排的倒数两个人。
放学钟声敲响後,我向叶昕挥了挥手说再见,陈皓光给我一个加油的手势。
同学走光了,教室顿时沉静下来,空间因为只剩我们两个人而显得过分偌大。我们起身拿了扫把畚箕,沉默的扫起地,沉默的排桌椅,那所谓最恰当的转机就快要在我们得沉默中度过,但我只要稍微接近他,他就会很巧妙的跟我又拉开距离。
等我们收拾扫具站在同一个扫具柜前,我才鼓起勇气在他转身离开前伸手轻轻拉住他的制服。
「我没有讨厌你。」抬眸望着他,我轻声说,手和嗓音一样微微颤抖着。
他回头的刹那,我知道自己害怕,害怕他的温柔依旧不复存在。
诧异的神情在严予脸上展开,他略为张口,甚是惊讶。俄顷,他扬起了温和的笑容,好看的眉眼也含着笑意,像从前那样。
「还好,你没有讨厌我。」他似是松了口气,而我在他看向我的手之前赶紧放开原本拉着的他的制服。
「一开始我是真的不喜欢你。」我诚实的说,「只是现在没有了而已……」我感觉到他的手掌覆上我头顶,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
「谢谢你。」我说。这是我之前欠他的。
他笑着,我发现我真喜欢他这样。
我们坐着同一班公车回家,他问我:「你敢喝咖啡吗?」
「不知道,我没有喝过。」我偏头,「那不是很苦吗?」
「问我不准。」他笑着道:「我一向不太怕苦。」
「你喝咖啡?」我讶异的看着他,看来看去都不像。
「喝啊,只是我才高一,还在长高,老板娘比较常请我喝牛奶。」他说,快到我这一站时,他手指着前方告诉我:「在你的站牌和我的站牌之间的街角,有一间咖啡厅,我是那里很熟的顾客了。」
我看着车窗外头,问他:「你要不要带我去看看?」
「是可以,但是你要先打电话给你妈妈。」
「喔,好。」我乖乖照做。传讯息给妈妈之後,还把她的回覆给严予确认了一次。
「那我们在这一站下车吧。」
我们双双刷卡下车,我走在他旁边靠人行道内侧,像是个初次远足的小朋友一样兴奋。
「你很开心?」他问,语气里满是笑意。
「我第一次喝咖啡呢,就是这一次了。」
「你会喜欢那里的。」
太阳很给面子的留了一些日光在地平线上,凉风轻拂过,撩起了我几缕发丝。
走路的路程不用很久,我看着眼前我们的目的地,一家装潢精致的咖啡厅。
「明明离我们家也蛮近的,我却没注意过。」我们等着红绿灯,看着它时我这麽说。
严予轻笑,是熟悉的笑声。
「这家咖啡厅一直都叫这个名字吗?」我问他。
「是啊,你怎麽这麽问?」
「名字好特别。」招牌精简的两个字,「盼望」。
「当初我知道这间咖啡厅时也是这麽跟老板说的。」
红绿灯绿了,我们走过斑马线,严予轻轻推开「盼望」的门,让我先进去。
他这一推开,我一踏进,这间咖啡厅至此成为我们最深刻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