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凛书,你回来啦。」妈妈放下电视遥控器走了过来,爸爸也阖上报纸,「试听得怎麽样?」
我抬起头,清楚自己的面容一看就是像哭过。
「你怎麽了?怎麽哭了?」妈妈抱住我,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个不停。
「补习班有发生什麽事吗?」爸爸问。
我摇了摇头,说:「我没事。让我先回房间好吗?」
「有事情要告诉我们喔。」妈妈和我有一丝相似的眉眼透露出担心。
我点头,上楼进到房间,就扑上床,把脸埋进枕头。
我不晓得自己为什麽在哭,但我只要一想起严予离开时讲的话,他最後极为勉强的那抹笑,和孤独离开的背影,我就觉得难受。
一个东西跳上我的床,趴在我身边,我知道是拿铁。牠软软的挤在我身边讨摸,我抬起头换成侧趴的姿势,摸着牠的後背。
「我以为我讲的都是对的。」我自言自语道:「我以为我讲的是对的,然後我们就不再有任何关系。可是都不是,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样。我还能相信什麽呢,我误会他误会的这麽深。」
「你其实一直都知道他是好人,对不对?」我问拿铁,牠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
「他说我讨厌他,我本来就讨厌他,可是当他这麽讲的时候我就觉得很难过。」我累得闭上眼,轻轻的说:「好像心脏那里空了一块。」
那时候在巷子里,被那个人困住,我脑中直觉想到的人就是严予。心里一个劲儿的觉得他会来救我,他也真的来了,我却这样说他。
现在只要一想起他,就只想要说对不起……
隔天一到校,我就知道有些什麽开始起变化了。刚开始我只是发现严予没有跟在我後头走进教室,後来我发现我们根本像角色互换了一样。
他到现在第三节课了,还没正眼看过我,传东西也不再转身只用手向後递。而最明显的差异显然是,他今天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到半个笑容。
这次换我问陈皓光了,「他怎麽了。」我比了比严予的方向,悄声问道。
他搔搔头,「你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这麽问我的了。我也不知道啊,今天一看到他就是那张结屎脸,问他他也不讲话,赏我个面子就说没事。但这怎麽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嘛。」
是啊,怎麽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怎麽看都是我害的样子……
从陈皓光那里得不到答案,我只好摸摸鼻子继续上课。
之前常到屋顶去跟严予讲事情,到後来,屋顶也变成我的小领地。
他有他习惯躺的位置,我也有我习惯坐的位置。虽然是学校规定不能去的地方,却是我们两个的半个秘密基地。有时候严予不在,整片屋顶就都是我的。
没有东西阻挡的天空很漂亮,那是我一个人的风景。
但是如今我跟严予闹得有些尴尬,几番思量之下我想我还是先不要上去,免得又尴尬再升级。
「好烦啊……」我吃不太下饭,这在叶昕眼里很反常。她一边偷夹我便当的菜,一边观察我的表情。
「你吃吧,我早就发现你在偷吃了。」我无语的看着已经空了一个菜区的便当,将它推向叶昕。
「你怎麽啦?」她边吃边问。
我瞄她一眼,「你真的有很关心吗,还是你只是想排遣吃饭时光。」
「你怎麽这样怀疑我,我真的很关心啊。」
我玩弄着橡皮擦,说:「我跟严予闹翻了。」
「闹翻?」她停下来想了想,狐疑的问我:「原来你们要好过啊?」
「也不是真的闹翻,就是有点尴尬。」
「说来听听?」
我在桌上趴下,望着外面浅灰的天边说道:「我一直都误会他了。昨天把他骂了一顿,结果都是误会。」我继续滚动橡皮擦:「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他的确是蛮反常的今天,他到现在都还没笑过呢。陶雨姵在座位上时时刻刻转播他的严予王子怎麽还没露出个笑容,我听到都快躁郁症了,整个上午不敢喝水怕喷出来。」叶昕忿忿的吃着花椰菜。
严予王子。听到这个称号时我实在克制不了挑眉的冲动,不过看叶昕讲到都已经嘴角抽动起来了,想必这称呼真是挺让人接受不能的。
「怎麽办呢。」我依然想着这件事。
「你到底给人家骂了什麽啊?」叶昕睁着大眼问。
「他之前下大雨的时候陪我找猫,我昨天回家被人困在巷子里他把那个人揍飞救我逃走。我说他这些行为是骗女生的招数。」我越讲越歉疚,觉得自己真忘恩负义。
「难怪他生气了,你这样的确是蛮伤人的。」
「所以我觉得很烦啊……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去找他道歉罗。」她讲的很容易。
「直接?」我吓到。
「嗯,对啊。不然你学女生传纸条啊,不过我觉得那不是你的风格。」
的确,我不喜欢传纸条。
「好吧,我直接跟他道歉好了。」我又趴下。
「你趴下做什麽,去找他呀。」叶昕戳戳我,「去吧去吧,我可以一个人吃便当。」
我又无语一阵,「我才不是因为怕你孤单才在这不去。」我站起身,有种壮士要去就义的错觉。
我走上长长的楼梯,到达那扇通往屋顶的铁门。铁门依旧微闭,打开却需要比平常多出许多的勇气。
转轴的「咿呀」声宣告着我的来临,严予这次反常的不是躺着,也没有戴着耳机听音乐。
我轻手轻脚的走近,坐在我惯坐的位置。我时不时瞄他一眼,他却没有半点动静。
「欸。」我试探性的叫他。
他转头朝我望了一眼,又转了回去。那一眼没有他熟悉的温度,我不自觉瑟缩了下,他果然还在生气。
「对不起。」我犹豫了一阵还是说了,我不想继续看他这个样子,他这样冷然我看了好难过。他听见後回头望着我,棕色眼眸里的我似乎无所遁形。
「嗯。」他没有多余的回应。此刻我才知道自己早已过度习惯他带笑的温柔。我将头抵着双膝,没有勇气询问他的原谅。
就这样,空气彷佛凝滞在这片屋顶,没有风吹散我们的尴尬。
「还有想问的吗?」他温和的嗓音悠悠传来,却被我听出一丝疲累。
在他面前我好像真的会被看透的彻底,我微仰起头。
「你为什麽要救我?」此时一阵徐风拂过,我的问句彷佛在风中飘散了。
他突然深呼吸一口气,我看见他闭上眼睛。
「因为我在意。」不等我反应他迳自说着:「我在意你,在意连同你的所有事情,昨天我很害怕你会被他怎麽样,才会一时冲动打了他,拉着你跑走。」
他站起身,一向温暖的眼眸里我轻易的找到了自己。
「我喜欢你可你却讨厌我,其实也没关系,我不会再造成你的困扰了。」他抬起手似乎想摸摸我的头,却在我眼前又放了下来。
「我不生气了。」
伴随着离去的脚步声,他只留下这句话,和我一个人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