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魇魅不见了影子,但是旁边围观的人们也已经不敢再对我动手动脚。失去妖力的我跌跌撞撞从人群中跑了开,一种干涸的感觉逐渐吞噬了我的心灵,支撑着躯体挪动了几步後,我抬眸看见不远处仿佛有一条小溪。
自人群中跌跌撞撞跑开,灰暗和压抑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现在看见眼前居然有了小溪,不由得心中一喜。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找到他们,然後再离开这个地方。一切都会变好的。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但却觉口中干渴更甚,不由得将眼神落在那灰暗的小溪上。
乱溅的水花混杂着灰暗的色泽在空气中来回旋转,我伸手想要握住这种来回旋转的色泽,但是它却只是自我的指间穿过,消失如风。这里真是个独特的地方,看来这个地方藏匿着的秘密肯定不少。
抹了抹手後,我抿住发干的嘴唇,往那条小溪走去。
冰凉而灰暗的水仿佛失去可生命的色泽,透着让人窒息的气息。不过为了生存,也就必须要忍受。
我撸起衣袖走近溪水,慢慢俯下身来,然而我的手还没碰触到水的时候,浑身就猛然一震。
一种惊讶随着疼痛油然而生,我呆呆地看着水中的那个女子,只觉得心中那刚升腾而起的希翼猛然间破裂了。
僵住的手颤抖着,却没有敢碰触到那灰暗的水,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真的变得灰暗了。
水中的,那是我麽?
就算我失去了妖力无法让自己的脸恢复原来的模样,就算那个刀疤再怎麽恐怖再怎麽狰狞,也要比我眼前所看的要好啊!
不,那不可能是我。
水中倒映出的是一张极丑之脸,皱巴巴的皮就这麽扒在脸上,一双小如豆米的眼睛灰溜溜地在脸上乱转,原本的樱口也变成了一个血红大口,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这张脸,真可谓「不堪入目」。也怪不得魇魅根本认不出我来。
可是,我为什麽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水中的,真是我的脸麽?
近乎於癫狂的痛感自心中蔓延,我伸手触摸着脸上的伤疤,嘴不由自主咬住了下唇。然而,直到把下唇咬出血来,我也没有任何感觉。
不,这不会是真的。这不过是个梦。等梦醒了,一切还会变好的。
想到这里,我飞速伸出手扑打着灰暗的溪水,溅出的水花落在我的身上、我的脸上,那是,一片冰凉。
然而,当我的手停下来的时候,波澜中的溪水也渐渐恢复了平静。然而,停留在面前依旧是那张脸。
骇然与恐惧从我的脚底窜上心头,我拼命摇着头,脚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却着,整个人就这麽直愣愣地倒在了溪边,悲怆伴随晕眩吞噬着我的神经,我仿佛听见了另一个灵魂痴痴的笑声。
是谁?是谁在笑?你是谁?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麽?
癫狂的痛楚在心口盘旋,我忍受不住,终於悲从中来,喉头猛然哽出一口血来。
然而,就正当我近乎於崩溃的时候,从身边忽然伸出可一双布满伤痕的枯木老手。她整个躯体都蜷缩在一起,如同畸形,但她满脸的苦涩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行行好吧!我已经饿了三天了。」那婆婆颤巍巍地抖动着年迈的躯体伏在地上,那种沧桑感看得我一阵心痛。看着她那涣散的眼眸,我顿时明白,这个苍老的乞讨者眼晴并不好,以至於根本没有注意到我那骇人的相貌。
不知为何,就在此刻,一丝微弱的暖流缓缓流过我的心口,让我癫狂的心终於得到了一丝镇静。
就算已经变成丑脸,那又如何?难道,一张脸真的就那麽重要麽?现在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生计挣扎着,谁还会这般在乎一张脸?
相信什麽问题都是能够解决的。这样才是真正的蝶姬啊!
心底的一番挣扎,让我脑海瞬间清醒了不少,抬眼间,发现眼前的老人正在四处乞讨。
已经饿了三天了呢,她现在肯定已经承受不住了。
於是,轻手轻脚靠近她,轻轻执住她伸来的手臂,想把心中的暖意传递给她。而她见我握住她的手,先是一惊,随即便猛地抬首看向我。但是,这一抬首,就连她那无比涣散的眼神也变动了。随後她的眼神便由惊喜变成了惊恐。
我知她一定心惊,於是便准备开口说些什麽,然而还没等我开口,她便失声叫了起来:「啊!怪物!救命!这有怪……」「哢」地一声,她忽然止住了声,似乎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了,整张脸憋得发紫。我一怔,连忙奔到她身後拍着她的後背为她顺气,她大口喘了几口气後,两眼一翻居然就这麽晕了过去。
「婆婆!」我连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还有着气息後,我连忙搀扶住她,吁了一口气。
想到她已经饿了三天,我连忙在自己身上寻找了一下,想要找出一些食物来给她吃。但是摸索了一阵後,我却发现自己身上根本什麽也没有。没有干粮、没有银子,现在的我完全就是一个什麽也没有的穷人。
这样的我,连自保都做不到,还能怎麽帮她呢?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片茫然,面色苍白地歪坐在路边,苦涩一阵又一阵蔓延起来。
不过……不是还有着一双手麽?
不错,我蝶姬就算失去了一切,但一双手还没废呢。
想到这里,我猛然吸了一口气,顿时精神了几分。
於是,我撑起全身的力气将晕倒的婆婆搀扶到附近的一棵树下,然後自树林子里打了一些野果取了一些柴火,准备烤给她吃。
灰暗的火焰与野果绕在一起,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树下的婆婆好像动了一下,但是却依旧没有说话。
我知道那一动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不过至於为什麽她依旧要装晕我也是能够理解的。既然她不愿意面对如此丑陋的我,那麽就不要勉强她面对吧!我是不会戳穿她的,因为估计在现在无论什麽人见到我,都会害怕吧?
既然没有人认出我,那麽,就都不要认出我好了。可是,万一我碰到凌白他们,我究竟要怎麽面对呢?我知道他们认不出我,但是我不会就这样一辈子下去吧?
这样一辈子下去麽?如果我一直都是这个模样,我宁愿他们永远都不会认出我来才好。或许,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美好的我,比见到这个模样的我,会更好吧?
不知不觉,野果已经烤熟了,诱人的香味随着火光的跳动化成一道细碎的烟雾钻入我的鼻尖,我颤抖着手将野果收拾起来,蹑手蹑脚地走近那个晕厥的老婆婆并将果子放在她的身边。
灰暗的光线穿透过树叶撒在她那苍老的身躯上,我微微叹息,抹了抹双手,转身走开。
不知道这位老婆婆待我走後,究竟会不会吃我做给她吃的野果呢?
风轻轻吹扬起我蓬乱的发丝,烟尘顿时飞舞起来。我的脚步在此刻已然变得零碎而混乱。
带着这张脸,我究竟还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呢?
这个本就不属於我的世界,究竟怎样才能容忍我的存在呢?
丑脸……丑脸……
如今的我究竟该怎麽办?我究竟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