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碎,满地踏黄沙;蝶女情,岁月洗涤尽;黯然伤,狂风卷白纱;泣然泪,孤者何自孽。
转身时,我没有顾得上看焰的表情,其实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浑身的酸痛感仿佛就在离开他的一瞬释然。也许,辰医好的只是我身体上的伤,而真正心上的伤没有任何人能够医好。看见他好好的,我也就能放心了。
重伤在身的他的确不能跟我们战斗,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自保。至於他为什麽在天涯海角受伤,为什麽会说他找到了杀死自己父母的仇人,都已经暂时与我无关了。我想,我是会回来的,终有一天我是会知道的。
如果可以的话,小宴,你等着我,等着我回来。我承诺过帮你报仇,就绝对不会食言。
也不知被解六这样抱着过了多久,我慢慢从悲伤中醒来,感觉中天涯海角似乎已经不是我初见时那麽惬意了。这个华丽而祥和的外表到底藏匿着什麽,谁都不知道。
身边的小七自从解六横腰抱起我後,反而变得沉默了。我从解六的怀里探出头来望着它淡淡一笑,只见它闷哼一声便跑去缠染染的手指,硬是不想理我。
而魇魅则是自离开焰之後,便一直在那儿用袖口捂住嘴,不断发出「啧啧」声,要不是看我还瞪着他,真不知他会弄出什麽花样来。
解六一直抱着我,直到到达一个四处飘荡着花木香的地方才把我放下,我落地後,惊讶地抬起头,只见一朵朵花瓣轻落於我肩,不知碾碎了多少积聚起来的伤痛。
风润含香飘旋起,我嘴角蔓延过无比温和的笑意。
玉树拔地冲天,树干往上细瞧却没有终点,唯见落寞云被七色光芒所织,在飘叶间沉浮。花自云端落,梦自我心醒,似乎是多少年也没见过这般美景,仿佛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不想要离开。
深深呼吸,我居然突然萌发一种想要把这所有的花木香都吸入体内的冲动。这种香味,似乎,有点特殊。
「蝶姬,这就是天涯海角的神树,只要借着它的力量向上攀爬,就可以到达仙界,」解六见我一脸欣喜,於是伸手揽住我的肩头,一脸宠溺,「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
我伸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树干,上面滑润如玉,竟没有一点平常树干的粗糙感,不由得更觉惊奇。
身後的小七似乎终於耐不住性子开始叫嚣了:「蝶姬,你这是流连美景还是去找我主人啊?你不要忘记了,主人正在仙界给你找仙药呢!」
小七的话让我心里微微一颤。不错,我自依旧瀑布下人间、去仙界,不就是为了找凌白麽?可是,为什麽在时间的淡化中,我几乎忘却了我的初衷呢?
初衷……
想到这里我的头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神树上奇异的花木香不知为何开始变得浓烈起来,它不停地窜入我的鼻尖,让我几欲站不住身子,只好抓紧了解六近在咫尺的手。
脑海中仿佛突然驻扎进了许多许多的人,混杂起了许多许多的事,是我这三千年来都没有见过的事。然而,这些事情只是一些零星的画面,根本不知道从何而来,究竟发生了什麽。
「蝶姬,我等着你来杀我……」
「蝶姬,你到底为什麽忘记了我……你怎麽舍得忘记了我……你怎麽舍得……」
「蝶姬,忘记我也好……也好……」
「蝶姬……」
我总是一味地奢望属於自己的自由,奢望这个世界没有束缚,但是我却给不了别人自由,比如小宴,比如刹颜。
巨大的叫嚣声从心底蔓延起,打破了我沉静许久的宁静。那就像是一个沉默了很多年的老人突然爆发了一般,那种巨大的撕裂感让我心头欲碎。
一个声音属於我自己的声音在我心底叫嚣起来:「为什麽,我总是会给人造成伤害?为什麽就没有人能够原谅我?」
头痛越来越烈,我挣扎着抱住头,浑身的妖气开始呈不稳定的状态沉浮。抓住解六的手也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我忘记了我的初衷。」我听见我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低低地说。
初衷……
原来我早已经抛弃了我的初衷。
我几乎忘记了,想要妖界臣服这件事情。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究竟是为了谁?我究竟是为了干什麽?
为什麽,这个世界上有那麽多人都有他们自己该做的事情,为什麽,独独剩下一个什麽都不知道的我?
我只知道在这一路上我都是盲目追随着凌白,把找到他当作我的目标,可是我去寻觅他究竟是为了什麽?为了他找给我的药?还是为了我对他不清不楚的感情?亦或者只是为了寻觅我那零碎的记忆?
「蝶姬!」解六明显已经看出了我心中混乱的所想,连忙打断我,「不要再想下去了!不要再想下去了!你会崩溃的!」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好像遗失了什麽东西找不回来了,」我猛然甩开解六的手,却不料被他反手搂进怀里,紧紧地困在手臂里,我只觉得心痛地无法呼吸,「解六,我头好痛,好痛……」
「蝶姬,」小七凑过来卷住我的手指,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它也在为我而颤抖,「你究竟在害怕什麽?」
我一怔,猛然提起一股力气挣开解六的怀抱,不住地摇头:「我只是觉得我活着没有意义罢了,我做得都是错的……」我不停地後退着,然後靠上了那棵拔地冲天的树干,随即紧紧拥住,仿佛这已经是我唯一的倚靠。我浑身的力气仿佛再一次被抽光了,混混沌沌毫无知觉。
「小姐!你没有错!」一直沉默的染染见我突然发难,坚决地开口,「小姐!你受了伤是你的错麽?「辰」救你是他的错麽?你救解六是你的错麽?你救染染与染朱是你的错麽?你为长孙妹妹伤心难过、百般维护是你的错麽?小姐!你从来都没有错!染染也坚信小姐没有错!」
她的声音虽然坚定却带着丝丝颤抖,大概是由於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我。我怔怔地望着染染,心中却是一片迷茫。
「真是个笨女人。」魇魅最後嗤笑一声,算是结束了我神经般的抓狂。我看见他的眼眸中似乎闪动过一丝心痛,些许是我的错觉。
惨然一笑,回眸仰望着晶莹剔透、拔地冲天的神树,我抬手压了压发晕的额头,叹了口气。不错,染染没有说错,我没有做错,但我这究竟是怎麽了……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