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林宗颖的声音就这麽突然出现在我脑海中,那是好多年前他还没变声的声音。
「三、二、一。」看着一分钟的沙子全数掉进下面的漏斗里时,我说。
「你又在数沙漏?」室友樊樊转过头看着我桌上的两个沙漏,皱着眉头。
「这是尹沐颖怪异的兴趣。」另一个室友和纭笑着。
「先别说这些了,六点了,我们去楼下吃晚餐吧!」睡我旁边的室友小藻拍着肚皮嚷嚷。
「走吧!」我们四个人笑着拿起包包,往寝室外头走。
窗外微风徐徐,夏日的虫鸣在夜晚特别响亮,还可以听到田中传来的阵阵蛙鸣以及蟋蟀叫声,如果张大耳朵更仔细听,偶而还听得见壁虎叫声。
因为这里四周围都是田地,最高的建筑物,就是这栋容纳所有学生的十层楼宿舍,还可以从十楼的房间窗户看见外头的北二高呢。
虽然大一生活刚开始不久,但我和室友们就好像失散多年的姐妹重逢一样,相处得很好,让我们1004寝每天都笑声连连。
学生宿舍一间共四人,下面是书桌,上面是床铺,旁边还有衣柜和抽屉,做梦都没想到宿舍会这麽漂亮。
「我觉得日文并不是真的很困难,多看看日剧就会啦!」一头俏丽短发的小藻是典型哈日族,一天到晚都在迷日剧。
「我光背五十音就惨兮兮了,我还以为日文真的就只有五十个音,没想到却有一百多个啊。」叫苦连天抱怨被骗来念日文系的是和纭,齐浏海是正字招牌,脸颊像苹果一样红润。
「我们只要撑过这时候,等考试开始有汉字出来就可以用汉字猜意思了。」拍拍大家肩膀安慰着明天会更好的长发女孩,是和我最合拍的樊樊,她有着过分苍白的肌肤,讲话也是轻轻柔柔,一副随时会消失的模样,但她其实是个疯子。
所谓物以类聚,我们全寝都很疯。
往电梯方向的途中经过一间房门未关的寝室,我顺势往里头看了下,发现布置得很漂亮,地板上还铺有粉红色的巧拼,甚至挂了门帘。
反观我们那间,说好听点是简约大方,难听点就是只有把地板拖乾净而已。
不过既然都是女生一起住,那当然要漂亮些,我打着要把寝室改造成温暖居家风的如意算盘,打算下次提议。
电梯前面有许多等着下去B1美食街吃饭的学生,许多低楼层的人很贼,总是先坐上电梯到了十楼再下去B1,导致我们过了两班还是挤不进去。
「对了,你们觉得我们房间要不要铺巧拼呢?」天赐良机,我就不客气的开起话题,择日不如撞日。
「好啊,这样子我们就不用光脚踩在地板上了。」樊樊立刻附和。
「同意!」和纭笑着。
「我也赞成,可是我们要怎麽去买巧拼?」小藻说出我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
学校很偏僻,周围都是产业道路,要到热闹的地方一定要骑机车,可是我们四个人别说机车了,连驾照都没有。
「可以的话请班上男生载我们呢?」小藻提出个大家都想到的办法,但问题来了。
「可是我们跟男生们都不熟。」和纭耸耸肩。
这下子,巧拼的事情只能暂缓。
学校宿舍的美食街就像百货公司一样,形形色色的食物都有,当然也有自助餐和摇饮店,用餐时间常常处处爆满。
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分别轮流去点晚餐,看了老半天我又选乌龙面,等大家回到位置後才一起开动。
眼睛瞥到角落处的座位,那有一群人,其中一个正大笑着的男孩显然是团体中心。
「那不是高智勳吗?」小藻好眼力的叫出对方的名字,「还有阿恒他们,全是我们班的啊。」
闻言我们几个也看过去,果然都是我们班的同学。
「我们要过去吗?」和纭看起来有些不安,大学毕竟还是有小团体,以寝室为圈圈。
「不要吧,我们又不熟,会尴尬。」樊樊边说边夹起我碗中的鱼板。
「欸,我有说你可以吃吗?」我拿起筷子要抢回来,樊樊却一口吞下。
「来不及啦,我吃掉了。」她笑呵呵的脸看起来好机车,那我只好抢她碗中的金针菇。
「啊啊!」爱吃金针菇的她发出惊叫。
「你们不要玩啦!」和纭和小藻同时叫出声制止我们。
这下子我们的打闹声引起了美食街众人的注意,连带高智勳他们也看过来。
「你们看,被注意了啦。」和纭小声的训斥我们。
「低调、低调。」我和樊樊吐吐舌头,低着头快快吃着碗里的东西。
当我下意识的又往高智勳的方向看过去时,发现他正看着我,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可不是说像色伯伯那种,毕竟高智勳可是班上风云人物、长的又帅,人家都说他像大地之母般亲切,所以外号就叫做大地。
他的笑容,很像是在打量。
我赶紧低下头,继续吸着乌龙面,整顿晚餐再也没往那方向看过。
「1004寝,全部的人都在吗?」
「都到了。」我在签到本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每个礼拜一到礼拜四晚上十点半是点名时间,学校的工读生会拿着签到本到各寝室确认是否大家都回来,派一个代表签名就好,不过我想这都有漏洞,因为只要跟工读生说某人睡了,工读生也不会真的爬到对方床上看在不在;也就是说只要寝室有人,那就等於全寝到齐。
「这是你们的信。」工读生拿出一封写有蒋和纭名字的信交给我。
「有尹沐颖的信吗?」我问。
「你们全寝的信都在那里罗。」工读生说完便转身往下一间寝室走。
我失望的关上门把信交给和纭回到自己座位上,盯着桌子上的沙漏,想起林宗颖这个大骗子。
这个可恶的男人,我要搬来大学宿舍的前一晚,他还拿了这红色沙漏来给我,说什麽是他特别订做的,庆祝我们认识六年,也祝福我前程似锦等,好像再也见不到面。
还说我离乡背井的要到中部念大学很孤独,他一定会多多写信给我,好抚慰我的思乡病,可是到现在,一封信都没有!
下次回台北我一定要好好骂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