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三月十七,那天是她十六岁生日。
她练习不再尴尬的态度,在父母和范家一起为她举办的庆祝会上,重新连接了一度停摆的、和范周歌之间的互动。
三月十七。
她调适好心情,受到爸妈与范家人的祝贺。然後,每一个有名目的聚会到了最後,都会变成大人们酣畅的时间,寿星的光辉在几杯黄汤下肚之後就变暗混浊。
晚间八点十分,范周歌帮着洗好了碗,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吃太撑了,要是不走一走会囤积。」他这麽说,同样也问了在场其它人;两家的爸爸在划不知名的酒拳,两家妈妈另辟新室喝梅子酒配碎嘴行程,主要是聊八卦的成分居多。
於是只有她和范周歌一起去走路消食。
三月中旬的夜晚刚刚进入春天,还有点凉意;陈可善穿着米黄色的春季短袖衬衫及水色格子长裙,走在范周歌的右边。
「会不会冷啊?我觉得挺凉的,刚刚好。」范周歌问她,接着很自然碰了碰她的手臂,诧异的叫道:「你会冷吗陈可善?为什麽冰冰的?」
「没关系,走一走就会温暖起来了。」她这麽说,是不希望范周歌要她回家,不管是要拿衣服穿还是就此结束这次的走路,她都不想。
「这麽说好像也是,那好吧,我先出借温暖给你。」
她还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正纳闷温暖怎麽出借的时候;范周歌极其自然地牵住了她的手,用他那种像是盛夏阳光般耀眼的笑容说:「我的手心很温暖吧!不过你的手会什麽会冰冰的啦,要不是我从小认识你,会以为你是吸血鬼或殭屍吧哈哈哈!」
突然被他牵住,她心里其实是慌乱的。
「那个,手……」她想说这样牵是可以的吗?总觉得好像跳过了什麽步骤?
她心中的慌乱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范周歌接着唱起了童谣,并大幅地摇摆两个人交握的手。他用快乐的声音唱道:「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同去郊游……」
被他过於天真的样子戳中笑点,陈可善噗哧地笑出来,驱散了她心里的慌;她根本不用感到难为情,因为范周歌就是范周歌。就算他长成了十六岁的大男孩,他的心理还是和以前一样,没长大。
就算外表变得好像跟她不会再有关连,但是「内容物」是毫无差别的。像以前一样,五六岁的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唱着那首歌,一起到公园、和父母去露营、去到任何地方都是感情很好的手拉着手。
她不该多想。看着范周歌毫无阴影的纯真表情,她不再心慌;虽然说手的大小和触感变得不同了,比起幼小时候,范周歌软软的掌心变得厚实、手指变得修长;但是她感觉自己牵到的,还是她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一个。
两人走到了小学操场,范周歌放开了她开始温热的手,并提议走五圈再回家。陈可善因为不喜欢运动,想推拖,说自己今天穿的是帆布鞋不适合运动。
「有理由的话会变胖哦,我想想陈可善刚刚都吃了什麽?嗯?焗烤咖哩鸡肉、清炒义大利面、花椰凉拌菜、蔬菜什锦红萝卜、还有寿星必吃的猪脚面线跟红蛋,哦?好像很多耶,我还没算你喝了两瓶可尔必思,还有两块重乳酪蛋糕……」
「好啦好啦好啦!我走!我走就是了嘛!不要再说了!为什麽你记的这麽清楚啊!」她觉得丢脸,原来她竟然吃了那麽多东西,而且都被看到了!啊啊啊真是的!
范周歌假意地咳咳,「那麽我们开始吧。」
范周歌让她走在最内侧那圈,而他走在她的右边;长长的腿优雅地跨了三步,陈可善要连着走五步才能跟他平行。
走了三圈半以後,陈可善再也忍不住扯住范周歌,让他停住。
「你走慢一点好不好!」对於自己的短腿感到生气。并想起那个曾经挽着范周歌手臂的「长腿短裙妹」,他们两个一起走的时候一定不需要刻意数对方的脚步吧?
被陈可善提醒了以後,范周歌说抱歉,「没想到你的步伐那麽小。」
「对啦对啦,我就是腿短嘛!」她负气地说:「哼,腿长了不起!」
「我可没说你腿短,我觉得你刚刚好啊。」他揉揉她的头发,一副逗弄小孩的样子更让陈可善觉得火大。可是他接着说:「这样才可爱嘛。」
「咦?」陈可善的心头火因为那句可爱灭却了一半,因为自国中以来,她就很少听范周歌这样说了;久违的一句可爱,让她又开始觉得脸上发烫,但又不自觉地生起气来。
什麽嘛,那种从容的态度,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到底是交过女朋友的人,称赞起别人都不会感到害臊吗?还有她明明是被称赞的人欸,她干嘛要觉得难为情?诸如此类的情绪撞击着她的脸皮,为了甩开那种不知名的心情,她想也没想地跑了来。
奔跑起来的时候,夜间的春风迎面而来,吹散了她脸上的不自在;她从奔跑里面找到一种心跳鼓动的乐趣,而且她只顾着跑,什麽也没想的感觉真是畅快极了!
「喂!陈可善不要跑!」范周歌由於起步慢,所以在後面追着她;大概五十公尺之後,陈可善被追上。可是她挣脱,像是在玩鬼抓人;人被鬼抓到但是赖皮不想当鬼,然後脱逃了几次,在他们跑了将近一百五十公尺的时候,陈可善终於後继无力被追上。
范周歌抓住她躁动的手臂,板起了不甚严肃的脸说:「叫你不要跑还故意跑给我追,你小屁孩吗?」
她朝他吐舌,「哼我小屁孩啊你管我!」
「屁孩陈可善你到底在干嘛?不是说帆布鞋不适合运动吗?你还跑。」
「我都说帆布鞋不适合运动了,你还要我走,走跟跑哪有差别?」她顶嘴,抬起胸膛一副理指气壮的样子;但是她倔强的表情瞬间变得惨兮兮,她开始唉唉叫。
「唉,我就是在避免这件事嘛,不听话你活该。」范周歌一副了然於心地蹲在她脚边,成长的宽厚的大手握住陈可善的足踝;短袜和帆布鞋的搭配,在短袜滑落而後脚跟在奔跑时摩擦接着破皮的事,真的会发生。
「你做什麽啦!」因为足踝被抓住而觉得痒,还有她又再度感到难为情而轻捶蹲在自己前方的范周歌的肩。
「受伤了就不要乱动了。像你说的,帆布鞋就是不适合运动。」范周歌站起身来,对她露出歉疚表情。
「抱歉,都是我害的。」
他那种表情,让陈可善无法真的气下去;搔搔脸颊,她也只好自认倒楣,毕竟是她自己不听话在先。然後,她不知道范周歌为什麽背对着他蹲下。「做什麽?」
「我背你回去,快上来,带你回家擦药了。」
一副困窘感袭来,陈可善犹豫着什麽男女授受不亲,有些奇怪的意识总是会突然冒出来;但范周歌没有多余耐心,手一拉,她便靠了上去。他趁势背起她,大手箍住她的两条腿,威胁道:「你不抓紧是会掉下去的喔!」
陈可善本能地维护自身安全,困窘的心情在范周歌说了「没想到你蛮重的」的一句话以後灰飞烟灭。
「喂!你好烦喔!」她的困窘变成了恼羞,怎麽可以指摘女生的体重!
「我实话实说嘛!」他说着然後挨打了。「唉唷我真可怜,不过看在你是寿星的份上,我只好苦命一点做牛做马哎唷喂呀……」
「对呀,我是寿星,你就认命吧哈哈哈!」
「可是寿星,可不可以拜托你以後少吃一点啊……」范周歌背着陈可善回家,挨打的时候没有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