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公园内所有人散去,四周只剩下一片寂静,我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的地面,像是在思索着什麽,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但在那片空白之中我却隐约能感觉到几片零散的光影正朝我点点放大,在即将被我唤起回忆的那刹那,我猛地回过神来,身子抖了好大一下。
望了高祥佑离开的方向一眼,我轻吁口气终於起身,将大衣上的灰尘拍掉後迈开脚步,却在转弯处差点儿撞上一道肉墙。
对方双手环胸倚在围墙边,轻轻拉上的眼帘再度睁开,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眉宇之间透着的是些许的疲倦。
原来他还在等我啊。
「怎麽还没回去?」我从皮包中掏出机车钥匙,准备跨上座位发动引擎时却被高祥佑出声打断。
「喂。」他低声唤道,「我载你吧。」
「啊?」闻言我像是看见铁树在我面前开了花般错愕地瞪大眼睛,下一秒眯起双眼朝对方哼了声,「你想顺道去哪里就直说吧。」
「你看不出来我很累吗?」高祥佑就像是在对个白痴说话那样瞧不起我,「我懒得走回家,况且我还要避免你翘家。」
「你现在是当我国小生吗?都几岁了还来翘家这一套?」
只见他薄唇微抿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微笑,却显得有点邪恶,「你的身高不是从国小毕业後就没再长过了?把你当成小学生,应该不为过吧。」
我横了他一眼,「你少损我几句会死吗?」
「是不会死。」高祥佑理所当然地耸耸肩,「只会觉得浑身不对劲罢了。」
闻言我想再与他争执下去肯定会没完没了,而且大多时间来说,赢的都会是他,我便非常识相地闭上嘴不多作回应。
「所以说把钥匙给我吧。」他伸出厚实的手掌,朝我勾了勾,「你一个女孩子深夜独自骑车回家什麽的,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真是谢谢你的关心。」
嗯,其实我眼前这个人该体贴的时候还是挺体贴的,至少在这种情况下我会觉得他不那麽讨人厌。
「你是该谢谢我,谢我还把你看作个女生。」高祥佑下一秒说出口的话马上将他前不久建立起的形象摧毁。
我还是不该相信这个人的贱嘴会吐出好话对吧?
对於他的放肆诋毁,我依旧闷不吭声,其实我也不懂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究竟是怎麽活下去的,活在有他那张无时无刻开炮的臭嘴中。
仔细思索一阵我才意识到,我的可悲童年似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与他吵嘴当中流逝掉了。
「我数到三,你确定你真的不上车?」高祥佑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看向他才发现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一、二……」
「别再数了,我知道了。」
扁着嘴我无可奈何地跨上机车後座,从领到这辆生日礼物以来,我从来没自己坐在後座过,这种感觉还真是莫名的违和。
他没等我稳坐好,立刻发动引擎迅速冲出路旁,重心不稳的我差点往後跌落,紧急握紧了後方的扶杆。
我没戴上安全帽,及腰的长发随着寒风飘逸在空气中。因车速过快而感到呼吸不畅的我低下头,不自觉嗅到前方伴随着冰冷清新传来高祥佑身上的味道。
味道。
有别於普天女人身上会涂抹的浓艳香水,他的身上只有淡淡的古龙水味,不太刺鼻反而有点好闻。
「喂。」趁着停红绿灯时,高祥佑将戴在他头顶上的安全帽取下,递给坐在後方的我,「拿去。」
「什麽?」我一愣,随即拧起了眉,「哪有人骑车的人不戴帽子,反而给被载的人戴的啊?」
「少罗嗦,叫你拿去你就拿去。」他的眉宇比我拧得更深,「风那麽大,我可不希望你回到家已经窒息了,处理後事很麻烦。」
「……。」
我是明白他的观察细微,看出我被风吹得难受,但他的嘴就不能和善点吗?
像他这种靠颜值一天到晚骗妹搞一夜情的人,一直以来都没有个固定的稳定对象,想必是因为说话不留口德又毒舌,让每个女孩子纷纷远离他吧。
「抓紧。」
下一秒一道低沉的嗓音传进我脑海深处,高祥佑果断抓起我冰冷的双手环上他腰间。
我心头一惊想抽回手,情绪不知怎地有些混乱不自在,觉得这种举动稍微暧昧过头了,却又被他紧紧按住。
「你干嘛啊……我自己会抓好的,用不着这样──」
「你累了。」此刻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想靠着我的背休息就靠吧,别累坏了。」
噗通。
「等、等等,那也用不着抱那麽紧吧?」
我慌乱地松开手,没想到他却是轻轻一笑,自前方传来的细微笑声有意无意撩动我心弦。
「不行,你会摔下去。」
语毕,他再度将我的手扣上他腰际,我想无论我怎麽想松手都会被他抓回来,便决定顺了他的意。
我将头轻靠在他厚实的背上,过於冷冽的风刺得我眼睛发疼,两行泪水不自觉自眼角滑落。
因为风劲太强导致双眼酸涩,我才会流泪,绝对不是因为突然想起了某些过往而哭泣。
绝对不是。
偶尔在与高祥佑相处的过程中,我也会茫然、不知所措,他总能适时出现在我身边,尽管嘴巴依然很坏,但他的体贴我都能感受到。
我会觉得温暖、觉得安慰,这算是喜欢吗?
就我而言,我认为不是。我只不过是习惯了难过时有他的倾听,寂寞时有他的陪伴。
毕竟我很清楚,自己那颗载浮载沉的心里头,还装有另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