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紫伶仃 — 猜疑篇 第六章 領巾

「我越来越讨厌他!」

看着妹子一口就把寿司放进嘴里,未见有咀嚼就已吞进肚内,天怀疑她有否需要吃这麽昂贵的款式,反正她也没有运用她的味蕾。

周日下午的自修室不开放,曼儿趁机半带要胁的拉着谊兄一同吃寿司去,以补偿她前天歌唱比赛的失落。费用由谊兄包办这一点天是彻底明白,就是想不通她的落败为何要由他去补偿。

「你向来也讨厌他,不是吗?」

曼儿拭去嘴边沾上的酱油,说:「原本是一百个讨厌,现在是一千个。」

天从来没想像过讨厌是可以量化的:「你乾脆一开始就一万个讨厌他,就不用烦恼了。」

「不啦,他会令我对他有千万个讨厌,无止境的!」

「千万个?你刚才说一千个而已。」

「哥哥怎可以将讨厌量化的?」曼儿不屑的瞄向谊兄。

「是你先把……」

「我是说我最讨厌他!」说罢鼓起腮儿,张开口又是另一件寿司,「吐现、吐现、吐现……」

「你吃罢才说好吗?」

喝过谊兄递上的绿茶,她续说:「大家都说,是他无故的说什麽男友女友,令裁判大扣印象分,才会令我落败的。」

「学生的流言就不要信。」

「区老师也是这样跟我说。」

天依然半信半疑,但志超那过了火位的言行,会影响老师的决定也不为奇。没回应妹子,装作不在乎的把她没吃掉的寿司放进口里。

「更过份的是,让我被星仔骂了一顿。」

「星仔骂你?他哪来这份勇气?」

「就是嘛!在大家面前没胆反驳,就是在我面前大吵大闹。」

「他不像会骂人啊!」

「就只会骂我。」像要平息心中的怒火,把绿茶一喝而尽,「以前也没试过,每次也是在志超惹他之後。」

「志超惹他?」对这个名字的事,天特别敏感。

曼儿用力的点着头:「他经常有意无意的嘲笑星仔没男子气概,惹得星仔说我累他被羞辱,还要我不如跟他一起好了。」

「这些话不可跟情人说!」

「却是星仔会说的话。」

天无奈的点头认同,以星仔的性格,的确会不顾後果的说出伤害情人的话。

「那你们现在还好嘛?」

「哼,我跟他说,又不是我惹那衰人,他要说什麽我控制不了,要是忍受不到,可以不跟我一起。」

「你这句话也不能说啦!」

「没关系,反正我追求者多的是。」曼儿站起来,穿上大衣准备离去,「倒是哥哥没资格教训我耶!你连初吻也没试过。」

「试过了。」

才刚说出口,天就後悔自己的一时口快。

「什麽?」曼儿的眼珠睁得快要滚下来。

天没理会她眼中的渴求,迳自走到柜台结账。

「快从实招来!」

推开商场的巨大玻璃门,冷冷的空气就迎面的扑过来,上星期的暖意随着今早冷锋的来临就消失无踪,冬天又回复了冬季应有的寒冷。

周日的路上尽是一家大小的,或是成双成对的,天看着途人又不禁想起昨天在公园的情景。

「哥不要发呆,快跟我坦白!」

曼儿双手勾着谊兄的臂膀,整个身子也靠了过去,边瑟缩边颤抖。眼看他没半点回应之意,目光停在路上的情侣身上,便说:「看到别人双双对对的,哥哥不会有点儿为自己的单身感到可惜?是否有冲动要加入恋爱俱乐部?」

天转头看着妹子,她眼中流露出那单纯的期盼,总让自己不忍心不疼爱她:「你算是在炫耀自己吗?」

她摇摇头,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改变,眼中依然透射出少女的单纯。

「你的恋情,不值得我羡慕耶!」

「有一个可依靠的肩膀,感觉不一样的。」

「结果还不是靠着我来取暖?」

曼儿没有反驳,反而更紧的搂着他。

「我吻了她……」挣扎过後,天还是忍不住要分享这份喜悦,「就在昨天。」

「嗯?」

曼儿呆立在原地,双眼睁得大如她那半张不合的嘴巴般,脸上揉合了惊讶和怀疑。早已预计她的反应,天站着接受她的目光洗礼。

「哥哥怎麽可以强来的?」曼儿语气中满是鄙视,「她有扇你两巴掌吗?」

她认真的检视谊兄的两边脸,像真的留有红掌印的察看着。

抵不过妹子的装神弄鬼,天把昨天的事,包括小璇的出现,和盘托出。

「哥,你还要一个六岁小孩代你行动,真是逊毙了。」

「那一吻可是我自己争取的!」

她诧异的看着他的极力澄清。

「对哥哥来说,还真是大突破,要我为你立碑吗?」

天红着脸,没有再说下去。

「那麽,你们算是在一起了吗?」

牵手了,接吻了,这还不算在一起吗?直到之前这刻都没有怀疑过,只是被妹子这麽一问,就吞吐起来:「我和她手牵手的走到康景花园,就自觉的松开了手。像有默契似的,避免被某人碰见。志超,依然是我们之间的一根刺。」

「又是志超。」她不屑的戚了戚眉头,「到底他们是什麽关系?」

「表兄妹嘛。」

天的轻描淡写,换来妹子在头上重重一击。

「我在说他们是否情侣啦!」

「志超前天这样公开地数落她,又不要脸的向翠仪示爱……」

「所以我怀疑是表妹放不下表兄。」

「不啦,他们是……」

「不要说什麽青梅竹马这老掉牙的点子。」

原本信心满满的天,霎时又堕进五里雾中。

像是看透谊兄的忧虑,曼儿适时的安慰说:「无论他们是什麽关系,哥哥也已占上了一个席位,不是吗?」

天笑着回应妹子的鼓励。

「接下来,哥哥要更加把劲,自然会抱得美人归,把那衰人打得落花流水。」曼儿说时手舞足蹈。

被她捧得高高的,天不禁沉醉在拥着慧的幻想当中,冷不防曼儿用领巾围住了脖子。

「什麽来的?」

「领巾耶!」曼儿现着灿烂的笑容说道,「你可爱的妹妹亲手编织的,颜色也是我精心挑选的啦!」

「你真的选紫色,可否也用深紫色?这粉粉的浅紫跟我是格格不入耶。」

「有深紫色呀!」

「嗯?」

曼儿把围在天脖子上的领巾左翻右翻,就在他快要被裹得窒息之际,她得意洋洋的把领巾一角扬在他眼前。在淡紫色的领巾一角,隐约留有四段短短的,浓紫色的毛线。

「『王』?」

曼儿重敲了他一下:「是哥哥的名字呀!」

「嗯?但最尾的那一笔怎麽会……」

「是我的技术不够。」曼儿难得惭愧的噘着嘴儿,「你知你的『天』字有多难织吗?」

天口里在挑剔,心里却深深感到妹子的付出,拭擦着她的发顶以表赞扬。

「没有给哥哥的这份失败,又如何有给其他人的成功?」

「我这份是……试验品?」天略带失望,才发现领巾上的线孔参差不齐,边旁或曲或直、有阔有窄。再来发现的,就是妹子脸上那满意的笑容。

正要痛恨自己又着了她道儿之际,她已把领巾在胸口前结了一个精巧得令人舍不得解开的结。

翌日,星期一午膳时份。

「你到底想干什麽?」荣把杯中热饮一喝而尽,继而呼出白白的暖气,「你这样左摺右叠,我可从没听过用领巾自杀的成功例子。」

天把领巾重新摊开来,又再围到脖子上去。深锁的眉头展现着不满和疑惑。

「而且,这个紫色跟你实在……」荣摇着头,努力找出适当的比喻,「像那个什麽牵牛花倒在粪上。」

「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对!就是那个!」

「牛粪可是鲜花的养料耶。」天努力拆解打上了死结的领巾。

「领巾可不需要养份。」

天不欲再以自己是牛粪来作话题的基础,待脖子前的死结解开了,说:「你今天不用罚站吗?」

「要啊!」荣站起来,「所以想早点看到你如何勒死自己。」

「没机会的,待我成功之时,恐怕你已先被老师骂个半死。」天重新围上张开的领巾。

「那麽,你的屍体自己解决好了。」

天扬起本是捉着领巾的手说再见,荣就一缕烟的溜走了。

独个儿留在山上的露天饭店,天还在不停的卷弄着领巾。今天比昨天还要寒冷,迫不得已才会在校服上加上这条二百米外也能清楚辨认的饰物。

不知为什麽,就只想像到自己是一头乳牛。多年前就好像有个广告提到「紫色乳牛」,才会令自己有这个联想。

「乳牛吗?」

边默念边拆解又绑错了的结。

「这颜色跟你不相衬啊!」

没有回头看,天继续弄着领巾:「我想没有男生会跟这颜色相衬吧!」

「那你就不要围上它。」

看到束上马尾辫子的慧,一阵既亲切,又陌生的感觉就涌上心头。刻意把视线放到她的唇上,那片涂上润唇膏的柔软,透着闪烁的樱桃红,天情不自禁地幻想吻在上面的那份清甜,是否都会带有樱桃的甜味。

「天气冷,没法子。找到什麽便用什麽好了。」

为免自己的歪想被看穿,天急忙把视线放回领巾上。

「送给别的女孩子的?」捷在慧身後试探的问。

「不,是曼儿送的。」

「不喜欢也用不着勒死自己吧!」捷看到他笨拙的动作,忍不住揶揄一番,「你到底在绑什麽?」

「看到别人用领巾打出的结,我就是弄不出来。」

捷再一次「吱」的笑了出来,天隐约听出有点被看不起的意思。

慧走到他面前,双手捉着领巾的两端,纯熟的摺叠了两三次,曼儿昨天打的结又再呈现眼前,天惊叹女生们总有这一双巧手。就在慧把领巾末端要收好之际,看到了四道较深色的毛线,像要绣出什麽似的。

像是陌生人般站在一旁的捷,看着好友这麽自然就跟他打成一片,不禁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这是『天』字吗?」慧低头看着领巾。

捷也探头过来:「但看上去总是怪怪的。」

「要有母爱的才看得懂。」天说。

「我的母爱可不包括替别人围领巾的。」慧说罢用力的收紧他领巾的结。

天装出一个被勒的模样,慧笑着就转身离去。

捷匆匆跟在後头,脸上还挂着诧异的神情:「你俩何时变得这亲密的?」

「甚麽亲密的?」慧带着不自知的甜蜜笑容反问。

看到这个笑容,捷就更肯定事有蹊跷。

「还有刚才你们说什麽母爱的,我半点不明白啊!」

慧笑得有点腼腆:「那就不要明白好了。」

捷盘起双手,一脸怒意:「你俩何时亲密得有秘密了?这个周末,肯定不寻常!」

慧回头拉着站着不动的好友,脸上的甜蜜依然。

捷打量着慧,希望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发现她换上了有闪亮效果的润唇膏。

「你俩接吻了!」捷夸张的说。

见好友的脸比刚才还要红上一圈,又不自觉的把双唇收到嘴里,彷似在隐藏证据的动作,捷露出胜利者的喜悦:「如何发生的?快说!」

慧侧着红苹苹的脸,拉着好友向前走。捷拖着缓慢的步伐,不住追问,心里却为他们终於走到这一步而高兴。

「那麽,你还要顾虑表哥吗?」

说出了慧心中的一根刺,但她这次却坚强的回答说:「他的对象是卫学姊,不是大家都知道了吗?」

捷为她的坚决感到安慰,但暗中盘算着,那个人怎会成全你们?

「这次如何?」捷问。

「嗯?」

「接吻啊!你可算是经验丰富了,今次也像上次般呕心吗?」

「你不要总围着这些话题好吗?」

「但我看你是意犹未尽啊!」捷满有信心的说。

「怎麽会。」

慧没有正视过来,已是她撒谎的最佳证据。

「你的唇彩转换了耶!」

「没有!」

捷看到她极力否认的狼狈相,越觉她可爱:「说吧,感觉很差吗?」

「不,他看起来笨笨的,但吻……」看到好友定睛看着自己的陶醉,慧醒觉自己上当了。

捷见慧羞於说下去,笑笑的便转个话题:「倒是他围上那条领巾,实在有点……」

「他说是曼儿送的,不是吗?」

「你相信?」捷怀疑的不单是天的解释,还有慧对他的维护。

「曼儿是你的同学,你应比我更了解她。」

捷想了想,答道:「不考虑别人感受,送这麽的一条领巾给别人,倒符合她的风格。」

慧点了点头,却惹来捷更大的怀疑:「怎麽这样维护他?才一天吧了,这麽快便重色轻友?」

「不是耶,但曼儿这个女生,还真惹人喜爱。」

慧想起曼儿第一次跟自己说话,就是鼓励她接受天的追求。这条红线连得起来,她也应记一功。

「总比狐狸精来得可爱。」

捷看着马路对岸。一脸正经的王彦虽带着微笑,依然不失风纪队长的威严。

「拍拖时也要这麽严肃,这风纪队长是太有责任感了。」慧说。

捷看了看王彦身边的男孩,说:「那个是她男友?」

慧点点头。

「看上去像是在搭讪似的。」

慧被捷的贴切描述逗笑了。

「只是……」捷欲言又止,「她手上的紫色手套,跟天的领巾可是绝配啊!」

捷所言不假,慧想到他们两人的匹配,虽说是巧合,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天在饭店内把领巾的结研究了好一阵子,也不敢再将它拆解,正要离座之际,一左一右两股不同的力量按着他的肩膊。

「早已奇怪你怎麽选这条领巾。」

「你围上它时有够丑的。」

「还会有专人送上保养。」

「怪不得这麽暖。」

「倒是奇怪你如何赢得这份大礼的。」

「她不是礼啊!」天在众女同学的围攻当中,终於突围而出,「你们算是监视我?」

咏仪一贯不饶人的风格:「你这个紫色乳牛般的打扮,根本是在引人注意。」

「你也记得那个广告!」天为得到认同而雀跃,却逃不过肥妈的棱角。

「不要转话题。女孩子不会随便替男生结领巾的。」

「她见我的领巾结得乱七八糟,看不过眼而已。是曼儿送的。」

「你还要她替你打点别的女孩送你的领巾?」

「她不是你的谁呀!」

「但见她一脸甜丝丝的。」

「对啊!对啊!」

面对同学的连珠炮轰,天早已明白沉默是最佳的反击。

「你是一点男子风度也没有,就只是站着的让她为你打点。」

「一副大男人的模样。」

天终於开口说:「各位侦探,难道你们看不出我像被她胁持?我还差点给勒死呢!」

「你们是在打情骂俏!」众女生齐声道。

天没作声,极力隐藏那个因为被发现而起的笑容。

肥妈拦住走在路上的天,说:「坦白吧,玲说你前天跟慧约会了。」

「进展神速呢!」咏仪接着说。「牵手了吗?」

「不要问啦!」天急步走回校园,却摆脱不了众人,心里其实又有点儿想被揭发。

「不否认呢!」

「是多点了解啦!」天含糊地说。

「接吻了吗?」咏仪步步进逼。

没有回答,但众人都已找到了答案。天再一次证实,谎话如何掩饰,面红耳赤还是控制不了的。

走进校园,女生们已假定他的沉默招认了一切,懒得再追问下去。看了看腕表,距离午休完结还有十多分钟,同学们返回了课室,天独自走在热闹依然的操场上。抬头望向一楼的教员室走廊,见站得笔直的荣向着自己夸张地比划着勒颈的动作,被刚从教员室出来的老师碰个正着,天就遥看着他垂着头被老师训斥。

将视线放回球场去。学弟们难得可独占球场,都尽力把握剩余数分钟的时间展现球技,但天不否认,自己是在寻找志超的影踪。不是要看他的球技,也不是要听他的拥趸们欢呼,更不是担心他的死活,只是心里就是着紧他的去向。

「只要不是跟慧走在一起就好。」即使如何压抑这个无谓念头,就是会不自禁的在校园张望他俩的去向,「反正他们是住在同一屋檐下。」

看到他们在一起,会感到疑惑;看不到他们,又会有更多的疑惑。

能压抑现刻的疑惑,就只有更多的疑惑。

「领巾很精致呢!」

「但是跟我不相衬,对吗?」天晦气的说。

「所以我只说『它』很精致,没有说你和它相配。」

「那麽跟你又相配吗?」

天回过头,神气十足的风纪队长在他面前摇着套在手上的紫色手袜,跟自己颈上的紫色配搭得天衣无缝。

「怎样?相配吗?」王彦笑容中流露出少有的娇俏,天只得惊讶的望着。

「要我跟你交换吗?」

「才不!」王彦瞬间把双手收到身後,踮起的左脚收到右脚跟後,灰色及膝连身校裙轻轻摆荡,就被侧着的身稳住了。锐利的目光、浅浅的笑容散发一抹浓烈的自信,跟慧的羞涩各自带着令人心动的风采,说话也充满鼓舞人心的阳光气息,「不若你把领巾让给我好了。让本该是一双的凑成一对,不好吗?」

是自己太敏感,还是话里真有玄机?从她灿烂的笑容中,天找不到答案:「你是第一个说欣赏它的。」

「它本是不错的,是配错人而已。」

又是一番引人遐思的话。

「若然我遗漏了它,你便据为己有好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你说得像要刻意把它遗漏在某处,然後要我拾回似的。你真的这麽讨厌它?」

「不是啦,反正遗漏了的话,你必定知道这是我的。」

「那麽,」王彦伸出双手,把他那快要松脱的领巾结重新系上,「若然我拾到它,就当是你把它送了给我。」

他呆呆的看着第三位女子结上相同的结,心中只想到:别让慧看到这一幕。

结系上了,离开时不忘扬起紫色的手,指向他的脖子:「我会紧盯着它的。」

「不要再记我的名好了,风纪队长。」

王彦左右摇着竖起的右手食指,然後将手收到身後,潇洒的离去。

钟声响起了,学生们机械式的在操场上列队。

天站在班队中,看着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填满队上的空位。肥妈没有站到原先的位置,反而走到天身旁,用手肘狠狠的撞上他。

「谁系的结较漂亮?」肥妈轻声问道。

「嗯?」

「我说,谁系的结较漂亮。慧的?还是风纪队长?」

天明白她已看到一切:「她们都系出相同的结。」

「谁的较漂亮?」肥妈渐趋强硬。

「你知道的。」天委婉地答。

肥妈半信半疑的瞄向身旁的天:「你舍得拆了它吗?」

「现在?」

「现在。」

犹疑了不到一秒,他毅然把领巾从脖子上解下来。

「好吧,暂时原谅你。」

走进教室,肥妈坐在惯常的位置,天就笔直的站在她的学生桌旁边,把领巾递给她。

「给我吗?我可不想要。」肥妈面带厌恶的抗拒着。

「不是给你啦!」

「那干什麽?」

「都说我不懂得打结。」天一脸无奈,吞吐的说,「才会要女生们帮忙。」

肥妈看到他眼中的真挚,还有无助,便站起来,重复慧和王彦刚才的动作。

「你道我真想让王彦给我系结吗?你可知我多害怕慧看见刚才的一幕?」天乖乖的站着不动,「你也说过,女孩子不会随便给男生打领巾的,万一慧误会可不是一般的烦恼。」

「那麽,我现在帮你就没问题吗?」肥妈比她俩稍慢才完成。

「肥妈没所谓啦,不会惹人误会。」

说罢,一个重重的棱角就敲到头上,不同以往,这次是重重的一击。

「你知道你这番话代表了什麽?」肥妈的声线显出她真的感到气结,「说明你作贼心虚!说明你跟王彦真的有不为人知的暧昧!要是别人误会你俩、要是慧真的看到,你也怪不得别人,因为是你咎由自取的!」

肥妈重重的将身子压在椅上,同学们都为之一惊。

没有望向天,她就只对着空气放话:「我真有冲动想亲口告诉慧,其实你是个花心骗子!」

往常一起围攻他的咏仪和其他同学,见肥妈动着真火的怒斥他,都不敢加入战团。

被狠斥一番的天,只得垂头走到课室後排的位置坐下。肥妈的话充斥着四周,自己再三细味她的话,也不得不承认,是有为王彦的举动感到自豪。想到自己对慧的不忠,就惭愧不已。

三节的英文课过後,同学们纷纷执拾书本准备离校。

肥妈走到天身旁,跟他并肩走着:「反省了吗?」

「我可是用了三节课的沉默,来为自己忏悔。」

「你少来了!英文课你向来都是沉默。」已了解事情的咏仪不忘棒打薄情郎。

「但王彦走过来,我总不能拒人千里吧!」

肥妈听罢,脸色一黑,他也自知说错了话。

「看到志超替慧系领巾,你会开心吗?」咏仪语带挑衅的说。

这次换成天脸色一沉:「你可以用别的例子吗?」

基刚走到校门跟众人会合,隐约听到咏仪的话:「志超替慧系领巾?想他没这份闲情了。」

「刚刚到来不知就里就不要瞎猜。」咏仪不忿的说。

玲看到他的出现,虽是欣喜,但也只一瞬即逝。众人都心里明白,他俩的甜蜜已大不如前。没有牵着手,两人只是并肩的走着。

「午膳发生的事,你们都不知道吗?」基语带惊讶。

咏仪环顾身边各人,摇摇头说:「大伙儿都到了山上用膳,观赏紫色乳牛。」

「你们错过好戏了。」

「志超又有新献?」咏仪半带期待的揶揄道。

基卖着关子,大伙儿就跟着他步出校门。天看到他跟玲貌合神离的样子,便用手肘提示了他。

基看到天的眼色,才醒觉玲手上捧着参考书。免得众人怀疑,基勉为其难地接过玲手上的书本,缓缓道出午膳时的故事。

「刚才午膳前的课完结,我们班一伙打算到山上用膳,才走到学校大门,志超就已在等着翠仪。」

「这不是新鲜事。」肥妈冷冷的说。

「重点是他抱着大得夸张的一紮花在等候。」

「十二枝红玫瑰?」咏仪眼中闪出亮光。

基摇摇头,确定众人都注视着他,才继续说:「知情人士说,好像是九十九枝。」

大家一时都目瞪口呆,咏仪的眼更瞪得快跌下来。

「你很羡慕啊!」天看穿了咏仪的心。

肥妈说:「我比较关心翠仪的反应。」

「对!」基夸张的拍了一下掌,「在大门前的学生都注视着这一幕,大家都等着翠仪的回应。」

「他根本是利用群众向翠仪施压。」天说。

「那翠仪怎办?」咏仪高兴得像看连续剧般,「接受了,就正中下怀;不接受,又会破坏自己形象。」

「反正就是不能接受。」天自信满满的说,肥妈也点头附和。

「她接受了!」基说。

「什麽?」大家的反应比刚才更夸张,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玲也表现出诧异。

「翠仪竟然接受了他?」还是咏仪的反应最大。

「完全是志超的陷阱啊!」肥妈也抱着不平。

「翠仪不会不知道的,她怎会……」天抱着疑惑,未敢作结。

基续说:「『莫非连翠仪也沦陷了?』大家也是这样想。志超当时真的是喜上眉梢,甚至是飘飘然。」

「你话有玄机。」肥妈机警的说。

基点点头:「翠仪收过花时说谢谢的陶醉脸,真可令天下的男生都为之醉倒。但她实在好戏,这边厢说着感谢,那边厢就把花丢进垃圾箱中。」

基指着校门前胀鼓鼓的垃圾箱,的确残留着少许枝叶。

「翠仪头也不回就向前走,志超那副傻了眼的模样,我今晚在梦里也会笑醒。」

众人笑得不能自控,天更是鼓起掌来。

「志超应知难而退了。」肥妈说。

「不!」基瞬间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装出大方的笑脸追上前问翠仪,是否不喜欢玫瑰,翠仪直接了当的就说『我喜欢玫瑰,只是不喜欢送的那个人』。志超完全被技术性击倒。」

众人再以掌声赞美翠仪。

「翠仪得势不晓人,当着四周的同学面前说『花送了给我,就是我的。我要丢了它,用不着你批准,对吗?』」基装扮着翠仪的意气风发,众人都笑得快要倒地。

「所以我说,他应该再没闲情关顾别的女生,他今天有够糗的。」基瞄了一瞄身旁的天,「倒是你的领巾干什麽了?有够丑呢!」

咏仪和肥妈点头赞同。

「里头有着无穷暖意,就算给勒死他也甘心。」

「还要是双份的暖意喔。」

女生们目露凶光,说话中的刺不用拔的也已现了出来,天扬扬手,走向相反的方向,独自往田径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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