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泉咬着下唇踏出第一步。她身边谁也不在。无论是敌手、无论是队友。
这一刻,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有力的陪伴。她颤抖的左手握着如夜般美丽的弓,右手则持着刚刚黑昙凡塞给她的弯刀开路。二分钟过去,她远离了古战场,独自一人深入没多久前发现的石穴。附满青苔及藤蔓,水滴声不绝於耳。
时间,似乎变慢了。
『孩子......来这......安家的後裔......』
在她短暂的失神时,右脚便下意识迈出了一步。接着第二步、第三步......。
『近於亘古的封印......』
「泉!」
安泉的哥哥大喊,他因而中了坠夕狠戾的攻击。
血一滴一滴落在古战场,彷佛石穴传到安泉耳内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如果时间的洪流能停止,我希望停在这一刻之前。
好像有人正在靠近。我等了约莫二十分钟有,大家都乖乖在古战场出现五次,或是乾脆在古战场帮同队队友拖延时间。嘛,沝栬真好使,他在所有时间内,又不在任何时空中,他和光影族是我完美的耳及眼,监视着比赛。
我没有坐起来,还是懒洋洋的仰躺。聆听水声及岩石,坎因化成淡淡的身形浮印在我眼前,他环胸,似乎不悦我的举动。他哼了一声,就回去幻武大豆内。
唇角微勾,我缓缓坐起。忽地,本是深邃黝黑的四周,被点点萤光染上光晕。本来,这就是和雨林一起移来的,白与黑也晓得雨林内藏有什麽,却仍是放着没有移除。我心里有数、亦没反驳。会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这跟命运丝毫无半点关系。命运是有思想的生物自怨自艾的说法,不能改动会发生的事更是其中消极者的观点。
其实不然。所以我们只是静静待他发生。
这光点,就是邀请者的存在。我安静地望着,等着来人。
「别......别拉我跑这麽快......我......我快跑不动......呼呼......等等!」
说曹操曹操终於到了。
我本着比赛公平公正的主旨,直起身站好。安泉讶异,嘴巴微张,看起来好不呆傻。
「来抓我啊。参赛者。」我旋身,不在乎她属於攻击范围的弓,「安家的後裔。」
我毫无犹豫、向着前方本只有平铺岩石的地方重重跳下。跟预料的相同,我没有踩到岩石的感觉,反而重心拚命往下、我一直望下坠落,彷佛没有终点、没有能伫立之地。深不见底的黑暗、极速的风声......,我阖眼,食指中指夹着一张已经收入阵法的风符。滚烫的热度从我脚底向上扩散。
甩出风符,我吟唱增强符文之咒,『风之火,旋与音转无声,水与影同奔丧,肆肆爆裂破!』
倏地,火光乍现。而後,一阵温柔的风包围住我,轻轻将我送至最底。
『妖师啊......来这......』
我没有抗拒。
磷火为我指路,因为熟知安泉必会徘徊不定,我走的悠闲,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以及长久居住於此之族对它的造化,而且,四分钟也快到了,安泉不回到古战场的话,她就犯规了。我眼珠转了转,欢愉的轻跳,然後忽地,某人用了贱招,在移动阵上不小心洒了自己的血。都不让我开心久一点......只好加快步伐,而邀请者的声音越来越大、说话频率也增加了。
停在一扇巨大的石门前。石门上有着羽族古文字及古精灵文,顶部还有繁复封咒和古图腾,中间偏下的图腾是阵法,最底是文字型态的封咒。我扫了一下,不意外在正中间看到玄黑色的石头。
所以才需要安家的後裔。
那妖师又是为什麽呢......难道和沝栬与祁飒做得蠢事有关。我突然很想落跑,管他会被谁抓到都无所谓......最好不要让黑昙凡接触这,安家兄妹还好。不过,看来天总部从人愿。我感觉到後方有安家兄妹及黑昙凡的气息。安泉回去古战场後应该又被黑昙凡强硬拐来。哎呀呀,坠夕真惨,我想为她掬一把同情泪。剩下的人族及古人族都不好对付。
不然我把它打开好了,让我做最後垂死挣扎吧。
『承有白陵之名的妖师後裔,聆听大气精灵之声,献祭妖师之血、妖师之语。』
『承有黑与白之祝福,聆听时空渴求之音,献祭黑之纯、白之净。』
『风之刀刃、水之冰枪、火之红莲、金之镰刀、木之魁儡、土之困囚,疾转覆灭,失神重生,贰叄伍起,壹柒肆落。』
喀答。
只剩正中间的石头还有与之相连偏下的阵法。往後横了一眼,三人已到。
所以神奇的事发生了。
石头发出两道光芒直射安家兄妹的额头,然後石门渐渐往两边退。我趁机往石门间的小缝隙钻入,後方一男一女不意外地啧了一声。嗯,默契不错,成了敌人还真可惜。
『褚冥漾......吾听过汝之名。』祂顿了顿,似乎在想应不应该说出来。但祂仍是敌不过心中的恶魔,『神兽曰汝乃疯子,嘱吾远离。』
我被拉到一个空间,其余三人应该被拉到另几个了。
歪着头,「您是被驱逐的璨神,怎麽是被封印於此。」
『汝有主神之息,为何不明?』前璨神轻笑,『吾之疏忽导致主神之脉为人力柱,自请下放於此。澄之神、烔神、刅神亦无外乎自请下放也。』
「刅神在哪。」
『果一疯子也!』
前璨神大笑三声,一挥手将我驱离。
疯子呀......是对我最好的称赞。我坚定地向前踏,一道光照来,我顺着光源方向,的确到了刅神的空间。在那的人竟是安泉。
嗯,好安全。
『褚疯子?』
「五十步笑百步是不好的习惯,我建议您要改掉它。不然您联合澄之神的把戏就太可惜了,前刅神。」
『随便你怎麽说,我现在只要你把沝栬交出来就好。还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祁飒被你神隐了。』
「我不是神也不是前任之神,不会像您一般神隐其他无辜种族。」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也不必担心安泉会来奇袭我,我说的心安理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您在打什麽算盘。」
『不愧是在原世界守世界在所有种族间打滚过的褚疯子。』
「彼此彼此。」
『我甘拜下风话说回来安家傻後裔就不想讲几句话吗?』
安泉愣了愣,发觉离她有点远的我,及化身形为人的前刅神都盯着她看。啊了一声,才後知後觉开始加入聊天行列。
「你......呃不是您,您曾经是神?」
『现在您说你我都不会怎样,只是旁边装面瘫的疯子就免了。谁叫他是我必须自请外放的主因的後生晚辈。』祂耸肩,故作不在乎状,『但褚疯子现在的种族偏向神,我不能报复还要被打压!您看看您看看!这像话吗?』
「褚老师偏向神?」安泉傻里傻气问了地雷问题,「我是您?」
横了前任刅神一眼,身为疯子的同类祂假装没看到。
『您当然需要被称呼您!您是破解封印、再次构造封印的安之族!』然後语风一转,『至於褚疯子的事是因为他为了承接过於庞大的力量所以近於神而且......靠!竟然被下成禁语!』
「这防护措施是理所当然的吧疯子。」我环胸,「您找到沝栬和祁飒以後想怎样。」
『......妖师和重柳究竟与我发现什麽你想不想知道还是你已经知道了褚疯子。』祂的语调相较之前已认真许多,『安家後裔,抱歉我不能继续招待您了,请您去找前璨神聊天找寻您欲得之语吧!别被前澄之神找到喔!』
锁住。锁住。锁住。
我拼命锁住。
但很遗憾的是、所有我不愿见到的东西和事物并未被我的语言憾动,他们仍朝着大多数人不会期望的轨迹行走。
也很不幸、我看到了黑昙凡。多少也能推测到前刃神把安泉推出去时,因为被前澄之神发现,於是变成黑昙凡与安泉交换。然後,这会造成诸多麻烦,不过就魔王的立场而言,似乎这正是我所期望的。虽然会多很多道手续,另外某几位也很烦人。
『是妖师!完美无瑕的妖师!』
祂想抓住黑昙凡,但我的血已融入石穴的背景音乐中,和渗水一同滴答滴答。
『褚疯子!别碍事!』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我含着被自己抓破的食指摇了摇头,「坠夕她向主神许愿。希望她的友人不要像她一样这麽带赛。我是褚冥漾亦是燕。是妖师,也是主神的爪牙。我将......实现她的愿望。」
『你!褚冥漾!』
「褚冥漾!」
我的影子咬住前任刅神的影子。还有黑昙凡的影子。三者皆不行随意乱动。
『时间我想了解时间为何物也不行吗?我想藉妖师突破这里的禁制和对於时间的盲点也不行吗?主神啊!您究竟是想让我这等神灵何去何从?』
「这里的封印近於亘古。」我倚着岩壁,「而沝栬已因为您和祁飒的缘故被时间驱逐,再者,祁飒的灵魂也缺了几块,您觉得还要继续下去吗?」
『我有权了解生命因为我是生命!我想了解自己有错吗?』
祂突破我的影子,直直朝着黑昙凡袭去。她举起双枪,指着前任刅神,从大叫我名字以後她的嘴就未曾停歇过,她的咒语该是黑昙家看她可怜直传的吧。
碰碰。
两个洞,大概三十秒後又合回去。
我无谓的掷出火符,霎那间,混着白之力的符咒在祂的身上燃烧,以飞快的速度,祂宛如火球一般但仍执意求得黑昙凡。为了妖师。为了祂失了初心的渴求。
我没有动作。
看着黑昙凡使用不怎熟练的妖师之力想办法拖住祂,祂因为一半的力量回到祂身,而且经验比黑昙凡丰富多,依然渐渐接近她。
『哈哈哈!褚疯子!我赢──!褚疯子!』
祂发觉不对,加速借用妖师之力。
我眼神一暗。
主神。我将弑杀前任刅神。请别伤心。抱歉。我......离褚冥漾更远了。
「」我闭着双眼,「肃杀。」
白色略带黑的血。在我脑内幻想出它喷溅的模样。
我张开眼。
前任刅神毫无屍身可言。只有一滩血。
「快到四分钟罗。我可以判你出局吗。黑昙凡。」
『以黑昙凡之名,命褚冥漾被黑昙凡抓住。』
对着这拙劣的妖师之力,我倒是很轻松就挣脱、丢下移动阵,「抱歉,我有要事,先行一步。」
慢慢的。我虽然迟钝,但也明白,我开始丧失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