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凝望浮光的季節-春雪 — 32-你曾經愛過,才會更渴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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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这样昭告天下就对了?」看着那封讯息被发送出去,还附带一个好笑至极的可爱贴图,李于晴皱着眉头问。

「放心,我们共同的朋友不多,我只会通知那些应该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人。」孟翔羽举起酒瓶,说了一声恭喜。

「恭喜个屁。」他叹了一口气。

很奇怪,今天不管怎麽喝,除了肚子里满满的啤酒胀气外,却是半点晕醉的感觉也没有。在跑来找孟翔羽之前,他已经接连着又忙了两三天,这段时间里,他先处理了光疗指甲油公司里,那一批来自马来西亚的代理商,把他们照顾得无微不至,满满的产品课程与观光行程,让那些人宾至如归又充实不已;然後拨出时间,跟庄培诚接连拜访几位保养品代工的客户,有些客户喜欢跑酒店,他跟着去了,有些客户喜欢窝在快炒店,他也跟着吃了,眼看着订单一张接一张进来,他笑得合不拢嘴,举杯时也特别豪气,等这些繁忙紧凑告一段落後,一回到家里,他卸下一张面具,总是倒头就睡,等到隔天醒来,这才又粉墨登场,去扮演现实世界里,他必须扮演的角色。

在这些忙乱的生活中,他不是没有一点零碎的时间可以留给自己,只是留下来之後,当他细细品味时,心里却觉得荒谬至极。为什麽脑海里面,谢筑宁决绝地说完那些话後,转身离去的背影如此鲜明,可是他想着想着,却不觉得特别难过?有好几次,他还戴着安全帽跟口罩,机车也没熄火,只是停在街边,那时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流几滴眼泪呢?一边骑车,也习惯一边听着音乐,曲子正播放着好久以前,他刚跟谢筑宁在一起时,两个人经常都爱听的旋律,可是听着听着,尽管有些落寞感萌上心头,但偏偏就是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难道这段一年左右的感情,真如谢筑宁所说的那样,在什麽都看似心照不宣,心领神会的来往之间,其实只是意味着彼此的互不关心与填补空虚而已?他想起来,在很多场合中,不止一次地有人问起,想知道他是否单身,或许可以帮忙介绍对象,但自己总是笑笑摇头,说已经有了女朋友。「我已经有女朋友」的这句话,他记得自己对很多人都说过很多次,但除了孟翔羽,即使是最熟的搭档庄培诚,只怕都没见过谢筑宁几次。

原来我们真的这麽疏远吗?李于晴忍不住想。他知道心里有一块地方坍塌了,可是却也仅止於失落而已,却不到痛心的地步;这两天他很积极投入工作,目的并不在於企图藉着工作来麻痹自己,他现在想想,那跟平常又有多大差别呢?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忙到半夜时,手机里少了一通或两通电话而已。

这未免太可悲了吧?从孟翔羽那儿离开後,距离自己住处已经不远,他把机车停到路旁,走进街边的便利商店,原本想再买两瓶啤酒的,但觉得胃部隐隐有些不舒服,所以乾脆还是作罢,转而拿起一瓶绿茶去结帐。在等待的同时,很本能地掏出手机。以往,他也跟现在一样,会在回家前停下来买饮料,也就在店门口讲一通睡前的电话。

玻璃门开了,饮料在手,发票跟零钱则塞进口袋,今天他没有拨出电话给任何人,却怀着惆怅的心情,发了讯息给庄培诚,提醒他明天一早要进工厂去看样品,有些东西还得送检验认证,最好别给忘了。

发完讯息,坐在店门口喝茶时,不时还能看见路上有些上班族模样的行人,他们也加班到这麽晚吗?瞧那些孤身走过的人们,想起一首很久以前的老歌,歌词唱的是「就算站在世界的顶端,身边没有人陪伴,又怎样」。想到这句,他忍不住苦笑。

「这样做真的好吗?蜡烛好几头烧的,你会不会应付不来?别把自己累坏了。」有一回,他在睡前的电话里告诉谢筑宁,自己将与庄培诚携手合作,投资经营代工厂,那时,谢筑宁问他,到底为什麽这麽拚。

「想有更好的收入,想要更高的成就,或许未来可以过更好一点的生活,我们也才能一起分享这些美好的果实呀,不是吗?」那时,他想了想,这样回答。

「傻子,你的成就,那是属於你的呀,这要怎麽分享?」谢筑宁笑着说:「不用考虑到这麽远,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那时,他只觉得谢筑宁很贴心,一个女人居然愿意放开手,让自己的男人尽情闯荡,而不必怀着後顾之忧,但现在想来,其实那不就等於换个方式,谢筑宁在告诉他,说你是你,而我是我,我们没有谁对谁的责任或义务,也不需要把「我们」当成考虑的对象。

所以这两天他很忙着工作时,一边往返奔波与应酬客户,一边却在想,都已经失恋了、身边没有陪伴的人了,还继续为了事业而拼命付出,这有半点意义吗?是不是所有的努力,真的只剩下为了跟骆子贞赌一口气的目的了?

这问题,他问了自己不下数十次,但每次都觉得根本只是白问,一路走到今天,哪有说停就停的道理?而他只是感慨,怎麽发生在别人身上,失恋堪为人生大事才对,一个人可以因为失恋而搁置工作、中断学业,让人生转出一个大弯,甚至放弃宝贵的性命,就算没有天崩地裂的悲痛,好歹也要沉沦沮丧一番,但自己居然一如往日地坐在这儿喝茶,还不忘要跟工作夥伴交办事情,这算哪门子的失恋?谢筑宁之於自己的存在感又怎麽能低落至此?与其责怪对方不够重视这分感情,那自己呢?自己是不是其实也真的没有好好爱过人家?原来不够相爱的两个人,既欺骗了自我,也欺骗了对方,所谓的给彼此保留各自的空间,不过度干预对方的生活,说穿了都只是因为爱得不够而已,所以这段爱情里,才会出现那些下意识就说出来的谎言,才会屏格对方想接近的意图,才会在裂痕出现之际,就毫无眷恋地轻易放手。

搞了半天,那些一起营造出的和谐氛围,根本都只是粉饰後的太平,却脆弱得不堪一击呀?李于晴叹口气,然後他这次真的流了一滴眼泪,正好呼应不久前,在离开孟翔羽家时,那个摆明一副看好戏的家伙所说的,他说:「人哪,最悲哀的不是失去爱情,而是分手时,你才发觉自己原来没真的爱过。」

-待续-

最悲哀的不是失去,而是失去时,才发现原来没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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