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景良辰,典雅的酸枝木台上摆放了几道精致的菜肴,两枝粗壮的龙凤烛默默地燃烧,淡黄的烛火柔和了新房里鲜艳夺目的赤红,淌下来的烛泪散发出撩人的龙涎香,轻轻挑拨着瑜若兰绷紧的心弦。
白嫩的柔荑扭绞着喜帕,掌心冒汗,一双美满的鸳鸯戏水惨被拆散。
她跟君笑湮,已经交拜天地,剩下来的就是花烛洞房。
说实的,感觉并不实在,她的脑袋里近乎空白,整天顺从喜娘的指示,彷佛是夜空中飘浮的云霞。在感觉回来时,她就已是坐在新房里静静等待。
虽然婚姻之事应要父亲首肯,但是以防君笑湮後悔,婚礼筹辨仓猝,繁文缛节交由寒十夜打点,所以她对成亲的礼节或物品并没有甚麽认知。唯一的,是她所穿着的喜服实为她的手作,一袭雅致而不失喜庆的服饰。
想要配起她的夫君,故她将浓艳耀目的妆扮从简,以免惹他生厌。
说她迁就夫君,她承认;说她卑躬屈膝,她亦不会否认。
能够换取夫君一点儿的青睐,她觉得值得。
突然,刺目的光茫眩晕了黯然的星瞳,瑜若兰不适应地微眯眼睛,刹那间,她被慑定心神。纵然穿上艳红的喜服,君笑湮依然不减清秀。他飘逸出儒士的纤雅气韵,泛起一抹淡然的微笑,宛如碧湖里的一丝涟漪,恬静地注视着瑜若兰。
温柔的眸光湿润,却匿藏情愫,只是闪烁着饶富意味的光泽。
瑜若兰蓦然垂首,自惭形愧,不敢与他相视。
「君、君大哥。」她不是艳冠苏湖的美胚子吗?怎麽与他相比,竟是不值一提?
君笑湮没有回语,却体贴地为她摘下沉重的凤冠,一头柔顺若云的秀发犹如瀑布流泻。他轻轻地将黑亮的青丝绕在她的耳廓之後,颀长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扳起她下颔的下巴,两泓平静似水的夜眸彷佛窜起一点耐人的火苗。
瑜若兰不明所以,紧张地咬住朱唇,白净的双颊染上醉人的霞彩,教人微醺。
更胜闭月羞花。
君笑湮虽没有言明,心底一隅却在惬意地欣赏她。
瑜若兰的脸儿没有多余的脂粉,一双圆浑的眼瞳惘然地锁住他,不吝啬地溢满了柔情,眉目间流露出脱俗的清灵之气。透薄的红唇难耐地微动,衬托着一张精致的脸蛋,美得教人屏息。
「君、君大哥。」瑜若兰忽尔低唤。
「嗯?」
「我、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甚至从来没想过娶我,但……」瑜若兰不安地望着他,气氛忽地沉重,她艰涩地吐纳出哽在咽喉的话语。「但是请你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她的心机设计,不要讨厌她的卑劣行为,她所作的一切,只是想要留在喜欢的人身边而已。
喜欢一个人,就是能够让人变得微不足道。
她依旧凝睇着他,她的脸仍然茫然,却是情绪缺堤,使他的指尖微微湿濡,沾上温热的泪波。
「我以後不会再胡闹,我会当个乖巧听话的妻子。虽然我不懂烧菜,也不善女红,但是我会很用心地学习,所以君大哥千万不要嫌弃我……即便……」瑜若兰握着的喜帕皱成一团,泪流不止。她的尊严不允许她说下去,她豁然的思绪却占据嘴巴,眼神里有着觉悟。
「有天君大哥找到真正喜欢的人都没相干的,我不介意当妾;要是她不喜欢,我没有名份都可以,我只想──」永远伴随在君大哥的身边。
君笑湮没有给予瑜若兰说下去的机会。
他堵住了两片柔软香甜的唇瓣,徐徐地舔走她忧愁的苦涩味道,纤巧的指尖轻柔地抹去她流遍满脸的泪痕,细细密密地倾注着阴晴不明的情意。
「不要这样说。」离开她的唇,君笑湮蹙眉落下命令。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喜欢;他不说,不代表他是被迫;他不说,不代表她能够妄自菲薄。
世上能够逼迫他的,除了师父外,再无他人。
可惜懵懂的瑜若兰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迳自傻傻地点头,魂魄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吻勾夺过去。
「不用刻意改变。」他不是要她当厨娘,烧得一手好菜又如何?也不是要她当织女,缝上袅袅云裳又如何?她是要当他的妻子的。
瑜若兰噤声颔首。君笑湮从来没有用过如斯严肃的口吻跟她说话。不过,不用改变,是因为改变也不会动摇他的心意,对不?
「也不用刻意听话。」他喜欢的是俏皮跳脱的她,要是她乖巧如兔,他俩的生活可真沉闷。
瑜若兰再次低颔。因为他不会在乎她是否听话,对不?
「所以,别再说这种话。」
「嗯。」瑜若兰把险些攀附眼框的清泪倒流,心如刀割。
别再说这种话。刚才他主动封住她的嘴巴,是因为不想听见她说要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对不?
他娶她,是於心不忍。可是,他没有义务与她玩家家酒,让她扮演贤妻,给予她一个感动他的机会。
这些瑜若兰都明白。
她唯一不明白的,是自己原来情根深种,有如此深爱着他。
「君大哥……」瑜若兰的嗓音里渗出妩媚。「让我服侍你就寝。」
她渴望与他结合。
她不会霸道得她付出一分,就得寸进尺,要求君笑湮要努力喜欢她。
然而,即使将来会有分开的一天,她还是想要留住君笑湮的一丝气息。
就施舍一点点给她吧。
君笑湮不置可否,只是落下厚重的喜帐,不允许月儿窥探帐内的缱绻缠绵。
一切如瑜若兰所愿。
不过,她就没有想过自己与君笑湮的思想会存在着莫名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