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真和露娜他们会来到欧普,所以玛琉决定要带他们去走一走。
虽说真应该会比她更熟门熟路,不过她也在欧普住了两年,有些地方只有玛琉知道,例如:马尔奇欧导师的家。
好一阵子没看到那些孩子了。
正好阿斯兰手边的工作也忙完了,於是玛琉问他要不也过去一趟。
阿斯兰说好。反正回去军官宿舍也只是一个人待着,倒不如出去走走。
一群人来到马尔奇欧家已经是傍晚了,所以他们是吃过晚餐才过来的。
在沙滩上玩耍的孩子们眼睛很尖,一下子就发现下车的他们。
「是阿斯兰!」「玛琉也来了!」一群孩子开心地围了过来。
「煌呢?」「拉克丝咧?」「阿斯兰,为什麽卡佳里没来?」
这群孩子缠着阿斯兰问东问西,引得他苦笑。
「煌和拉克丝还待在国外喔,过一阵子就会回来了。最近国内不是发生很多事吗?卡佳里很努力在工作呢,你们不可以打扰她喔。」
「欸──!」「怎麽这样──!」「我不管啦,卡佳里好久没来了耶──!」
孩子们的抱怨声此起彼落。
忽然,有人用力拍着手。听到声音,刚才还在吵闹的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
「好了好了,你们不可以这麽任性!他们很认真在工作喔,乖乖等他们来的才是好孩子!而且阿斯兰有来不是吗?」
「噢。」「什麽嘛。」「可是……」「怎麽这样……」「欸──」「玛琉好讨厌。」「阿斯兰,帮我们啦──」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好罗,就这样子。今天有几位客人来,你们可要好好招呼他们。」
玛琉叮咛着。
「这位大哥哥是真,这两个大姐姐分别是露娜和美玲,至於最旁边这个叔叔叫做穆,你们今天要好好招待他们喔。」
一群孩子用很有活力声音喊了声好以後,一溜烟都跑掉了。真不知道他们会怎麽招待新客人。
「喂喂,玛琉。你直接把我介绍成叔叔啊?我有那麽老吗?」
穆走向玛琉身旁抱怨道。
「我又没说错。以你的年纪,没叫成大叔就不错了。」
看着玛琉和穆有说有笑,阿斯兰打从心底感到开心。
前次大战中,主天使号使用阳电子破城炮─罗安格林攻击大天使号。千钧一发之际,穆驾驶攻击挡在舰桥前,保护了大天使号所有人。但是,他消失了。大家本以为穆死了,最伤心的人就是玛琉。
如今他终於回来,相信今後他们可以携手度过一生吧。
阿斯兰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但是免不了也感到难过。
因为他想到了那个每天都在为国事奔走,喜欢一个人逞强的女孩。
阿斯兰把手放在胸前,守护石还垂挂在衣服下。
刚刚他拿来安抚孩子们的话,其实是在安抚自己。她很努力──因此,尽可能不要让她觉得困扰。
阿斯兰很认真催眠自己,可是,他真的很想见她。
前几天米蕾莉亚说的话言犹在耳。
“不是吧?你就这样放弃了?”
不、不是的。
并不是放弃了,只是现下他做不了什麽。
不管要花多少时间,他都愿意等。但是他真的不知道,那个让他甘心等待的女孩还会不会接受他。
他很害怕。
「小兄弟,喂、喂!」
穆的声音让阿斯兰猛地回过神来。
「呃,上校你叫我?」
穆没好气地看向他。
「不然还能叫谁?你这阵子很奇怪喔,一直在发呆。你是被煌带坏了啊,成天魂不守舍的,这麽想在犯傻程度上跟他一拼高下?」
听到这段调侃的话,阿斯兰苦笑。
的确,只看外表,煌看起来傻傻呆呆的,实际上他也很散漫。
「没有,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是吗。大家都进屋去了,只剩你一个。一直杵在屋外会着凉的。」
闻言,阿斯兰便跟着走进室内。
玛琉先前要他们招待客人只是说笑而已,小孩子哪可能招待人呢。其实她也只是要这些孩子跟新朋友好好相处。
虽然这些孩子一开始抱怨谁谁谁为什麽没来,不过新面孔还是比较有趣吧,他们很快就跟真等人打成一片。女孩子黏着露娜和美玲不放,男孩子则是围着真和穆问东问西的。这下根本就把认识已久阿斯兰跟玛琉晾在一旁完全不管了。
看孩子们玩得开心,阿斯兰也就放心了。他想说要透透气便走到屋外,没想到玛琉竟跟来了。
「阿斯兰,你最近还好吧?」
听到玛琉也这样问,他终於叹了口气。
他是表现得太明显了吗?不然为什麽最近常常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嗯,我还好。」
见他这样回答,玛琉沉默了一会儿。
「很抱歉。」
听到这句话,阿斯兰讶异地看向玛琉。
她不理会吃惊的阿斯兰继续说道。
「引发战争的是我们这个世代的人,原本应该要由我们来为所有後果负责才对。结果现在,却要由你们替我们收拾烂摊子。没人知道未来的事,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或许一不小心,又会在瞬间被破坏。」
就跟之前一样。
「大家希望和平,所以都做了很多努力,而你和煌也是尽力了。为了维护这个成果,拉克丝小姐选择回到PLANT,卡佳里小姐也费尽心思想要让这次的和平不再破灭。因为她希望你的所作所为不会再度白费,对吧?」
阿斯兰加重握住栏杆的力道,他看着外头的景色。
「永远的和平一定会到来,现在的状况只是暂时的。我们所选的道路没有错,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卡佳里小姐,好吗?」
看着这两个孩子,玛琉其实很懊恼。
明明自己就是这些孩子的长辈,却无法为他们做些什麽。他们不能像符合自己年纪的少年和少女般尽情做想做的事,每天每天都在烦恼大人才应该要烦恼的事。
煌和拉克丝是幸福的,因为他们身後的包袱和负担不多,她不担心。
可是,阿斯兰跟卡佳里就不同了。
一个必须继承父亲的意志,另一个则是不断懊悔父亲的所作所为。
到头来,甚至必须分离。即使两人还牵挂着对方。
还来得及,必须帮他们做点什麽,这是长辈的义务。
阿斯兰重重地吐了口气。
「是啊,也是。」
自己烦恼许久的事果然逃不出玛琉的眼睛。当他这麽感叹的时候,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身影,一下就消失了。
不会吧,不可能……
察觉到阿斯兰的异样,玛琉居然推了他一把。没有解释这个举动,她只是自顾自地笑着说道:「你没看错,快去吧。」
这时阿斯兰才恍然大悟。
「谢谢你,雷明斯舰长。」说完,他便冲了出去。
*
看见阿斯兰和玛琉走出去,美玲也跟着起身。露娜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思就没有阻止她,因为自己曾经也迷恋过这个长官,她实在不好说什麽。她觉得妹妹会明白的,毕竟已经有人──米蕾莉亚暗示过了:不要介入,其他人没有机会的。
少了一个玩伴孩子们当然要抱怨。面对她们,露娜高声说道:「不要吵,有我这个姐姐陪你们玩就够了!不然我跟玛琉小姐说你们不乖喔。」
*
美玲不敢太过接近阿斯兰和玛琉,可是她又想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因此,她躲在稍远但是可以听到他们声音的地方。
米蕾莉亚的那一番话她仍记得清清楚楚,她的意思美玲明白、非常明白。
可是,就是会忍不住想着,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她不想死心,除非阿斯兰亲口对她说,否则她不愿意死心。
历经过前次大战的人,想得都这麽多、这麽深吗?
玛琉说的话是在安慰阿斯兰,但是美玲不懂。
为什麽?阿斯兰的表情总是很沉重,是这个原因吗?我不知道他的心思,所以米蕾莉亚小姐才要我放弃吗?单纯抱持着喜欢的心情难道不行吗?
疑问不断膨胀,却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见他们似乎结束了谈话,美玲本来想说要回去了。要是被发现她在偷听就糟了,她不希望给阿斯兰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才正要转身,却看到阿斯兰跑了出去。
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也不管是否会被玛琉看见,她还是跟着追过去。
*
阿斯兰因为心事重重所以没有发现,可是玛琉一直都知道美玲躲在附近。关於美玲这个孩子的想法她大概知道,也早就听米蕾莉亚说过了。也罢,就让那个女孩亲眼看看吧,她想。
*
应该没被发现吧?卡佳里告诉自己。
玛琉跟她说今天要到马尔奇欧导师那里,问她要不要也一起去,她答应了。好久没看到那些孩子,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思及此,卡佳里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用比平常还快的速度批完公文,也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她匆匆赶过去,就怕错过玛琉他们。
可是,真正到导师那里她就後悔了,因为卡佳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她想要忘掉,却忘不掉的身影。
要是她知道阿斯兰也在,今天就不会过来了。
阿斯兰跟玛琉不知道在谈论些什麽。他的表情还是那麽凝重,看着这样的阿斯兰,卡佳里内心一阵刺痛。
不行,得在被发现之前离开。
卡佳里硬是压下想要见他的想法,连忙移动自己的脚步。
可是走没多远,出现了追逐她的脚步声。
「等一下!」
多久没听见这个声音了?她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但是,来人的速度更胜她一筹。
「卡佳里!」阿斯兰抓住她的手。
他就这样站在卡佳里身後,紧紧地拉住她的手,生怕卡佳里又跑掉。
「人都来了,为什麽不进屋呢?」阿斯兰轻声问道。
「我只是顺路经过而已。」
卡佳里没有回头。她觉得只要回头,她的眼泪就会溃堤。
「放手吧,我要回去了。」好不容易她才挤出这句话。
阿斯兰默不作声,也不打算放手。
「拜托你。」说这话的卡佳里已经是恳求了。阿斯兰有意抓住她的话,她是绝对没办法挣脱的。再这样下去,卡佳里担心她会不想离开。
阿斯兰放开了她的手。
正当她为了力道消失而感到安心的时候,方才施加在她手上的力量却又出现。而且这次,这股熟悉的力道连全身都感受到了。
阿斯兰放开卡佳里的同时,又重新拉住她的手将她拥进自己怀里。
「我不想放手,只要放开你就会离开。」
终於溃堤了。
听到他这麽说,卡佳里的眼泪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为什麽?就不能把我忘记吗?」
「不能。」
「可是我是欧普的元首,跟我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
尤纳逼迫她结婚的话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扮小孩的时间结束了,自然人和调整者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那个女孩抱持的心情跟我一样,就让她守着你,好吗?」她想笑着说,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
「除了你以外,我不会接受其他人。」阿斯兰如此用力地抱着她。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麽坚持?
「因为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卡佳里。」
没有人可以取代你──也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啊,阿斯兰。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幸福。
「可是──」後面的话她问不出口。如果两个人要在一起,那天会到来吗?那要等上多久?你愿意等我吗?
为什麽?忘记她不就好了吗?
「不管要多久,我都会等。直到那天的到来。」
阿斯兰只是这麽说。
他放开卡佳里,伸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
「你愿意让我等吗?」他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
「我真的可以回答吗?」
「嗯。」
当她想要回答好的时候,泪水更加停不下来。卡佳里已是泣不成声。
看着卡佳里,阿斯兰微微一笑。接着,他轻轻地吻了上去。
卡佳里微微抓着阿斯兰的衣服。两个人就像以前一样,温柔地吻着彼此。
*
美玲跟上去的时候,才看清楚阿斯兰追逐的对象。
是阿斯哈代表。
“卡佳里!”
她从来没听过阿斯兰这麽急切地喊着某个人。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令她难以置信,阿斯兰竟然就这样将阿斯哈代表抱在怀里。
这是她所认识的阿斯兰吗?
美玲所知道的他,成熟稳重,对任何事都处变不惊。却不知道,他竟会如此。
她很惊讶,但是,阿斯哈代表说的话才是最令她震惊的。
“可是我是欧普的元首,跟我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那个女孩抱持的心情跟我一样,就让她守着你,好吗?”
美玲看见了,阿斯哈代表笑中带泪的样子。那是多麽令人心疼的表情啊。
她希望所爱之人可以幸福,所以要放弃对方,并把他托给自己。
美玲再度想起那天的对话,阿斯哈代表是真的下定决心才会拜托她。
而自己呢?可以像她一样吗?
“除了你以外,我不会接受其他人。”
阿斯兰的回答并不会令她意外。对象是阿斯哈代表,如果她是阿斯兰,也绝对不会放手吧。
难怪米蕾莉亚小姐会这麽说,她终於深刻体会到了。
不想惊动到两人,美玲转过身,走回姐姐也在的那间屋子。
*
「你回来啦。」露娜看着妹妹说道。
美玲点点头。
「没事吧?」她不知道妹妹到底发生什麽事,可是毕竟是姊妹,再细微的转变她也是晓得的。
「我没事,真的。有些事果然要亲眼看见呢。」她的笑脸有些悲伤。
「是吗。」有时候安慰也是无济於事,说没事就是没事吧,露娜心想。
这时,玛琉也回来了。
「嗯?怎麽只有你一个回来,小兄弟呢?」出声询问的是穆。
「阿斯兰不会回来了,他要送卡佳里小姐回去。」
听到玛琉提到的人,穆只觉得奇怪。「欸,小姑娘不是没来吗?」
「这个嘛,反正就是这样罗。你别管那麽多啦。」玛琉单方面结束她和穆的对话。
她转向露娜他们。
「麻烦你们陪这些孩子玩耍,我想你们今天也累了吧?」
这三个孩子回答不会。真是乖巧呢。
「我们该回去了。」玛琉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