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蓓玥被火灾的警示声弄得有些慌张。
「你看我们要不要先离开医院?」芊茵上前拉了她一把。
「我不知道......」
走廊上突然响起了广播。「目前正在厘清警报声的起因,可能仅是施工单位误触,请大家不要惊慌。」稍後,广播又再重复了一次。
正当蓓玥还拿捏不定主意时,梅姨从病房内冲了出来。她正火速赶往柜台询问警报声的事情。她们俩稍微跟在梅姨後方跑了过去,不晓得是不是能有她们帮得上忙的地方。而医院的防灾疏散有一定的标准程序,必须根据病人状况、起火点及避难出口进行有秩序的安排。
因为院方也正在确认防灾系统状况,梅姨在柜台等侯了些时间。而她也一边和长兵通着电话要他提早收拾些东西,以防任何可能的灾害发生。幸好,几分钟後院方确认是虚惊一场,便派员分别到各病房去进行安抚。而梅姨在柜台得知第一手消息後便先打了通电话回去。
当她走回病房时,蓓玥和芊茵早她一步在门口等着。「不好意思,打扰了。」蓓玥向梅姨鞠躬。
「两位是?」经过刚才的虚惊一场,梅姨的脸色还是有些严肃。
蓓玥的双手有些颤抖。「我是林蓓玥......都是我不好,都怪我不小心......对不起,我想要跟他道歉。」
「我是她朋友,和她一起来探望江先生。」芊茵帮蓓玥提起了手中的水果。
「林小姐,你真的是要来道歉吗?若要道歉为什麽要拖这麽久呢?」梅姨对她们的来访有些讶异。事情都过这麽久了,怎会突然现在来访呢?难道是和诉讼有关?
「很抱歉我拖了这麽久才过来。从案发之後,我真的对他感到非常抱歉。看着他的新闻剪报,我为他的遭遇感到难过。我常常在想,为什麽受伤的人不是我?这一切明明都是我的错......我却害了他。」她的眼角泛泪但语气坚定。
「你说的没错。事情都过了这麽久,为什麽我不早点过来跟他道歉?......都是我一直在逃避,逃避面对现实。我害怕,害怕我自己再一次受到伤害。一直等到现在,我才作好准备亲自向他道歉。对不起......」蓓玥的头始终都是低着的。
梅姨都一把年纪了,这种事也看过了好几回。「开庭过了?」
「嗯,判决书已经下来了。放心吧,我会靠我的力量去偿还他,那怕要用上一辈子的时间。」
「你不是来劝他放弃求偿的权力?」梅姨质疑地看着她。
「不是......」其他人会这麽看她也是情有可原,蓓玥现在只想拿出自己的诚意给他们看。
三人突然陷入了寂静。
「你们先等着吧,我去问问。」梅姨神色有些沈重。
门口的两人耐心地等待着,芊茵正在一旁替蓓玥鼓励打气,希望事情一切顺利。
§
此时,病房内的三人有些争执。江胜利表示一点也不想见她们,时至今日,她们来道歉又有何用!而长兵对此没有太大的意见,只要她们不要给凯文带来负面的影响就好。
但梅姨却是希望能让她们进来道歉。道歉虽然没有办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但却可以治癒受伤的心灵。她知道江胜利的身体有逐渐康复,但内心复原的速度却不甚理想。江胜利偶尔还是会出现反抗医疗的举动或是消极的话语。如果林小姐真的是有诚意道歉的话,梅姨希望江胜利能学会如何原谅别人,让他放下心中的仇恨,才能重新看见人生的希望。
经过梅姨好心地劝说,江胜利终於点头让步。
终於,两人战战兢兢地踏入了这间特等病房。只见一位男士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翘着脚,另一位男士则忙着收拾餐桌上的碗盘。
蓓玥猜测坐在沙发上的应该就是江胜利先生了,虽然人有些消瘦但还是跟新闻照片上的样貌极为相似。
蓓玥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深深地鞠了躬,身子就停在半空中。「江先生,对不起,我是林蓓玥。今天特地前来向您道歉。对不起......」
江胜利突然有些脾气。「就这样?那你回去吧!」他自顾自地继续吃着水果。
「我......不晓得有没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虽然我可能没有太多钱可以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但我每个月都还是努力地工作,希望能够支付每个月的赔偿金额,至少......我希望能够帮上任何忙!希望你可以给我个机会!」
「不用了......不用了......看你干的好事!」江胜利指着他张开的失明双眼。
江胜利的心中十分愤怒。她又懂什麽了?说一句道歉什麽事情都没有了吗?他失明了!因为她的不小心让他失明了!双眼看不见的痛苦她能体会吗?她懂个屁!说什麽要帮忙都是一堆好听的屁话,到头来还不是在看他笑话。
蓓玥被江胜利的举动吓到了,那双泛红的失焦双眼令她感到绝望......她完全低估了那车祸的心灵创伤。仔细看着他的头发和手臂都还有明显的疤痕,林蓓玥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都是我,是我的错......都怪我!」蓓玥突然自己掴掌自己。
响亮的巴掌声打在她白皙的肌肤上,两行泪缓缓落下。
巴掌声持续不停,芊茵心中痛苦难耐。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
那响亮的声音同样让江胜利感到十分难受,但并非是出於同情。「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够了!」他随手一挥,不小心让水果盘摔到了地上。
清脆的声响之後,便是难以忍受的煎熬气氛。碎玻璃洒满一地,但却没有人有任何动作。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江胜利愤怒的脸庞上。
江胜利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突然间一阵晕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摔倒了!
「凯文!」长兵惊呼。他和梅姨迅速赶至江胜利的身边。
「你没事吧!凯文!」
蓓玥不知道为什麽他们突然称呼江胜利为凯文,不过她也没空去想那麽多。看到倒下的江胜利她感到十分恐惧,深怕他会因此加重病情。但幸好江胜利还有意识,只是突然血压和心跳有些飙高,他的表情相当痛苦。
「两位请回吧。」梅姨不客气地挥手示意赶她们出去。目前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让江胜利恢复稳定,因此只好先把两个罪魁祸首除掉。
长兵把江胜利扶到床上躺下,他看上去脸色有些发白。
「我......」蓓玥瞬间脑中一片空白。
芊茵从後面扶着她,并使了个眼神暗示她该离开了。
「对不起......」蓓玥又深深地一鞠躬後转身和芊茵离开了病房。
在走廊上,蓓玥情绪仍然十分激动。芊茵拉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休息一下。
「芊茵......」蓓玥拥抱着她,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
「别难过了,你做的很好,我从没见过你这麽勇敢......」
芊茵把手提包内的纸巾拿出来递给蓓玥。
「谢谢。」蓓玥试着缓和情绪别让自己再流泪了。
突然间,一阵骚动。火灾警报声再度响起。
广播很快地放送着:「请所有人员依照救难人员的指示依序避难,注意,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一瞬间走廊的灯全部熄掉了,恐惧的气氛如瘟疫般快速扩散。只见好几位护士开始跑向每个病房,开始要撤离所有人员。
「他们怎麽办?我们过去帮忙吧!」蓓玥突然很担心身体不适的江胜利。
经过了一番思考,芊茵也和她一起下定了决心。「嗯,我们走吧。」
只见江胜利三人从病房走了出来。他倚着长兵的肩膀缓缓地走着,而梅姨则提着几包塑胶袋紧跟在他们旁边。一见到她们两位,梅姨反倒先出声了。「你们怎还在这?快让让!」
蓓玥和芊茵让开了路,并一路尾随他们至逃生梯。
逃生梯内许多人惊慌地奔跑着,一路上还有许多行动不便的病患在家属的陪同下吊着点滴移动。对他们来说可怕的不是火灾,而是惊慌逃难的人群。
江胜利扶着内侧的扶手一步步地往下移动,一路上受到了不少人群的擦撞,他的表情有些痛苦。
「还好吗?要不要我背你?」长兵在他的左侧护着。
「不用......就快到了。」江胜利十分固执。
眼看一楼就在眼前,所有人都加紧了步伐。
突然间,一阵金属碰撞声从上方传了下来。
那是一只迷你灭火器,宝特瓶般的大小。站在江胜利後方的蓓玥看着它直直落下,那一霎那──即将撞上了江胜利!
「危险!」蓓玥飞扑了上去。
还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麽事。强烈的痛楚瞬间袭来,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头重脚轻。
「玥玥!」芊茵尖叫。
蓓玥的额头上鲜血直流......下一秒,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