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的王牌超人 — 我的王牌超人*我失明了1-1

那天,我怎会犯下这样鲁荒唐的错误!我真该死,真该死......

我推开了车门断送了别人的大好前程──那可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的创伤啊!

我怎麽、怎麽能毁了他的未来,那可是末日啊!

两个月後,当钜额罚款判决下来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没掉;眼睛连眨都没眨。

低垂着头,我早已将自己判刑。纵使他要以牙还牙断我手脚我也心甘情愿......这都是我的错......

我的未来...我和家人的未来...也毁在了我的手里。

我不会逃避,也不会自我了断。

也许我这辈子只能这样了......

为了赔偿别人的人生,只能拿自己的人生赔给他。

他怨恨吗?我无奈吗?

我只知道这是现实世界,而我选择面对它...接受它...

林蓓玥

************

台大医院里,紧张的气氛凝聚在一间单人病房。

一名二十一岁的男子坐卧在病床上,身上缠着多处绷带及固定支架,他的四周围绕着许多医护人员及两位中年男士。惨烈的车祸後他动过了许多手术,范围遍及四肢、腹腔、胸腔及头部,他能保住这一口气撑到今天简直就是个奇蹟!

两位护士小心翼翼地帮他卸下眼睛前面的绷带。由於医疗团队非常担心他有任何突发状况,甚至连最坏的状况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一左一右的两位医师已经把针筒握在了手里,他们祈祷着、拜托着老天爷不要让镇定剂派上用场。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每一秒都像是漫长的折磨,折磨着在场每的一个人。

最终,眼前的所有绷带都卸下了。

所有人都不发一语。病房里寂静得吓人。每双眼睛都盯着他的眼眸,睫毛眨呀眨着。

「孩子......」

年轻男子不发一语,他脑中一片空白双眼怔得吓人。他的血压和脉搏急速地升高,颈部和颜面的肌肤瞬间泛红。他面部表情激动地扭曲,那充满恨意的泪水夺眶而出。

「啊──!为什麽──!为什麽──!」他嘶声力竭着。

「凯文,爸在这!爸在这啊!」父子俩抱在了一起。

戏剧性地倒抽了一口气。「爸......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啊......」凯文痛哭失声。他的双手紧紧地抱着父亲的肩膀。像是黑暗中的唯一光芒,他绝对不能放手。

「傻孩子。我的孩子......」

凯文的心在一瞬间被掏空了,全世界都在霎那间弃他而去。一想到未来数十年无垠的黑暗他感到极度恐惧──这是个多麽生不如死的未来啊!

凯文的爸叹了口气,他轻拍着孩子的背。

另一位中年男士也流下了他的眼泪,他搭上了凯文的肩膀。「你先不要这麽难过,医生还有话告诉你。人生总是还有希望的,教练相信你还能打篮球!要有信心好吗?」

信心!?突如其来的失明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怎拿得出信心去面对?凯文像是被判六犯出局的篮球员──不得再上场比赛!

凯文的爸抬头看了身旁的医师。

一位神经科的医师直言:「令郎的脑部有瘀血未除。目前的失明可能只是暂时的症状,没办法确认是永久性失明,日後要持续追踪瘀血消退状况才行。若有必要也可以考虑动手术取出瘀血。」医师手上的病例档案里夹着几张脑部断层扫描图。

「是吗......是吗?真的还有希望吗?」凯文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的黑暗。

一旁的护士递给凯文他爸一罐铝箔包营养补充液。

父子俩松开了手,把饮品送到凯文嘴前。「凯文,饿了吗?先把这喝下吧。」

凯文的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希望自己能饿死也好。「不饿,我不饿......」

「能喝几口是几口!你不喝怎麽会好起来!你不是还要打篮球?」

他点了点头,眼泪又缓缓地流了出来。「......嗯。」

口中的饮品尝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它甚至不像是食物了。对凯文来说活下去是他唯一的机会,让他有机会去抓住那渺小的希望──能再次上场打篮球的希望!

趁医疗团队帮凯文全身换药的时候,两位中年男士走出了房门外。

病房的不远处有一间饮水间。凯文的篮球教练在贩卖机取了两瓶罐装咖啡。「江大哥,您最近的球队怎麽样了?四月下旬要开始季後赛了吧?您有什麽打算?」

凯文爸爸接下了咖啡,神情有些失落。「我还能有什麽打算?医疗团队我都从美国搭专机请过来了。那伤势你也见到了......钱能够解决的事都是小事......我又不是上帝!」江爸爸的情绪有些不稳定,他现在整个心都专注在他儿子身上。

「听说你的助理帮你订好了周一早上的机票回洛杉矶。」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大哥。

谈到这里,凯文爸爸心里就十分难受。毕竟他是国际上以严厉出名的教练,即使是眼前这种家庭情感因素,他仍然必须坚持他的专业形象。「......球队的老板只给了一周的请假,下周我就得回美国了。」他苦笑着。

「那凯文怎麽办?」教练十分担心凯文的心理状况。毕竟在凯文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没有亲人在旁陪伴是多麽难过的事。

江大哥的口气有些强硬。「医疗团队我会持续聘请到他康复为止,而法律责任的追究也已有律师团队负责处理。万一有任何问题,他们都会立刻向我报告。相关的事务我都安排好了不用你操心。」

教练皱起了眉头。「那凯文怎麽办?他会怎麽想?你不打算告诉他你下周回美国吗?」

江大哥摇摇头。「那孩子不用知道这麽多,他专心养好伤就行了。那伤......大概再也没办法打球了......」

凯文爸爸突然有些哽咽。

「学长。你凭什麽这麽说?难道你对他都没有任何期待吗?」凯文的教练忍不住脾气了。他实在没办法忍受这种残酷的字句是由凯文的爸爸亲口说出。

「啊?你又懂多少了?定军?」江大哥的话十分尖锐。「期待?我当然期待!从凯文刚出生,我每天每天都期待他能够在篮球场上发光发热,甚至希望他能够夺下一枚总冠军戒指!你又知道多少了?」

江大哥气得全身颤抖,但一瞬间情绪又急转直下。「你看......你看见那伤了吗?你现在还要我抱持什麽希望?最顶尖的舞台上已经不可能有他的空间了......」

定军教练把喝完的咖啡空罐随手扔了。「......你还是回去美国吧。凯文我会照顾。」

「你!」江大哥怒瞪着他。

定军教练把右脚裤管拉了起来。「你还记得我这伤是怎麽来的吧?」

「......」

「十几年前,我差点从医院顶楼一跃而下。要不是学长你抓住了我,现在我也不会在这里跟你生气。」

江大哥把头别了过去,一句话都不回应。

「你真是让我感到陌生......」定军教练迳自离去了。

“你还是回去美国吧。凯文我会照顾。”这句话深深地让凯文爸爸十分痛心。难道他不知道做父亲的心会有多痛吗?

§

国内最大报纸媒体的第一报社台北总公司内部。总编辑正在校阅社会新闻的稿子,她的办公桌对面站着两位战战兢兢的下属。办公室内没有多余的摆设和装饰,只有墙上一张新闻界的最高荣誉奖状可以彰显总编辑的地位。

「鹂萍,这稿子前不久不是才报导过了吗?」她的语气柔和中带有一丝刚强。

那份被挑出来的稿子被放到了一旁。

鹂萍的视线和总编辑对上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浑身僵硬。「总编的记性真好啊。但这次报导是更深入的最新状况呢......」

不等她话说完,总编就直接打断。

「版面够放吗?话题性呢?」总编继续审阅其他稿子,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秒。

「呃......」她紧张地翻着手上的资料希望能够拿出有力的证据说服总编。

「有了,有了。我找到了。」一张彩色影印的纸被递到办公桌上,上面还画了好几个红色的圈圈。

鹂萍用微笑试图掩盖着内心的不安。「江胜利车祸报导刊出的当天在公司网站上的点阅次数达到一万两千次,而转发的次数更是榜上前五十名。我相信有非常多的读者十分关心这件事情的发展。而且这篇报导是我从陈教练取得的第一手消息,其他媒体肯定还落後我们呢。」

总编把眼镜放到了桌上,她揉着眉心显得稍微有些疲惫。「为什麽不把你刚才说的资讯一开始就附带上来?我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了吧?」她突然指向了另一张桌子上待审的稿件。「每天有那麽多稿件要审阅,有多少文字要修改......」

喝了一口摆在桌边的伯爵红茶,总编继续训话。「社会新闻组的稿件十分重要,你们才会站在我办公室里一同陪审,让我删稿前还能够问个清楚。这种基本的错误不要再犯了!」

「总编抱歉,鹂萍知错。」

站在她右边的同事都不免觉得鹂萍十分做作,但她也算是有些本事。

总编又捡起那份稿子多看了几眼。「照片呢?还有其他的吗?」

「有有有,在这儿呢。」鹂萍破涕为笑。

总编的桌上很快地多了一份装满照片了资料夹。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每一张照片。突然间她愣住了......有一张脸孔令她想起了一位熟悉的人物,一个美好回忆中的人物......这不可能啊?她在内心仔细反覆思考了很久,但是总想不起那记忆中的人究竟是谁。似乎是高中还是大学时期认识的人吧?

总编望着那张照片看得出神。而她脸上表情的变化更是引起了两位下属的好奇。

「总编?刘总编?」鹂萍轻声唤着。

「啊?怎麽了?」总编突然回神了过来。而她也很快地意识到她失态了。

「那张照片您满意吗?」鹂萍拐着弯问。

「还可以......」刘总编挑出了两张照片和稿件用回纹针夹在了一起。「这新闻你就继续追吧。」这决定有一部份出自於她的私心。

刘总编的印章盖在了那份稿件上。她把桌上的稿件一一整理了起来并放到了文件盒中。从总编手中接下审阅过的稿件後,两位属下鞠躬後就离开了那间有末日审判之称的总编办公室。

§

隔日,一个清静的巷弄,这里距离师大夜市约七分钟的脚程。

一位着白色衬衫的年轻女性上班族脚步沉重地移动着,她双手环抱着许多资料和纸张,背着黑色金提把的中型肩背包。她的双眼空洞且哀怨,眼角还带有泛红的泪光。

取出了钥匙,推开了大门。她进到了顶楼的一间小套房。

除了一大堆的纸张和资料夹散落各地,客厅里还勉强算是乾净舒适。红白宽条纹的墙面上挂着一台三十寸杂牌的液晶电视,而其他木头家俱多是特价时购自各大卖场。

她把脖子上的记者证放在了玄关旁的鱼缸上。【第一报社运动新闻组-林蓓玥】

才刚踏进客厅,蓓玥立刻注意到了黑色长桌上摆着自家报社发行的报纸,而被翻开的那一页报导正是令她心情极糟的原因。

《球星殒落胜利不再!》

国际知名篮球教练江大卫之子江胜利,日前因重大车祸进入加护病房长达一周。昨日由师范大学陈定军教练出面说明球员江胜利目前的身体状况。在经过数次大小手术开刀,范围遍及四肢、胸腔、腹腔及脑部。江胜利目前已脱离了昏迷状态并已恢复意识能正常饮食。但由於脑部的瘀血未完全消退造成双眼暂时性失明,若情况继续拖延下去,医疗团队不排除可能造成永久性伤害,也不能保证他的伤势复原後还能重返球场。

本月下旬为NBA季後赛的开始,因此国际知名教练江大卫预计在今晨搭机返回美国,仅留下医疗及律师团队负责处理车祸後续事务。

(记者庄鹂萍台北报导)

蓓玥跌坐在餐椅上,她看着江胜利在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她难过得掉下眼泪。

「为什麽我这麽不小心,这麽不小心......」蓓玥的内心非常自责,她毁了别人的一生。

那天她急着去拦住对面人行道上的采访对象,鲁莽地开了车门让後面的机车直接撞上。江胜利直接连人带车飞了出去,落地前还被巷口出来的汽车撞至马路中央,他瞬间不省人事倒在一摊血泊之中。

虽然蓓玥当下立刻将他送至了医院,但严重的伤势却是难以挽回的事实。做完警局笔录後,她知道纵使不须坐牢也必须赔上钜额的罚款。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一个温暖的女声呼唤着她。「姊......」

蓓玥抬起头来瞧见了她的妹妹,便赶紧拭去眼上的泪水。「姊没事,没事......」

妹妹递了杯茶水给蓓玥,但她伸手接下後却只是把水杯放在一旁并没有饮用。

「筱娟......你晚上去社团会很晚回来吗?」

筱娟的心情也不太好眼睛有些浮肿。「我两周没去社团了,而今晚的社团活动刚好也取消了。我晚上会跟几个朋友出去探望朋友。」

「是吗......?」

筱娟发觉姊姊一直盯着报导的照片出神,她突然有些疑问。「姊,你怎一直看着这篇报导?」

蓓玥突然有些哽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害了他出车祸......」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怎麽可以这样!」筱娟无声的眼泪流了下来。她飞快地冲回了她的房间,把自己锁在一个没有人可以打扰的地方。躺在床上,筱娟抱着枕头痛哭。

这句话对筱娟来说煞是晴天霹雳!

上上周当姊告诉她闯祸後,她们俩抱在一起痛哭流泪。但她没想到姊姊居然撞伤了她暗恋多时的学长!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噩耗!一想到晚上要去医院探望学长,她心里十分恐慌。万一学长知道是姊姊害他受伤了他会怎麽想?

坐在客厅的蓓玥没有仔细注意到妹妹的反应,她趴在桌上轻轻地啜泣着。蓓玥完全不知道她严重地伤害了妹妹筱娟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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