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暗夜來的旅伴 — 4

四周一片黑暗。莫德可以感受到魔法气息充斥在四周,狂乱的流动着,这可不是个好预兆。

「兰斯,你在哪里?」莫德焦急地喊:「我看不到你!」

「在这里。」黑暗中兰斯拍了拍了莫德的肩膀:「我们跑到什麽地方了?」

「我不知道……」莫德喃喃地说:「应该是触动了什麽开关……很奇怪,这里充满魔法能量,而且一点秩序也没有……」他顿了顿,「至少这表示我终於可以使用魔法了!」

莫德施了个光照术,瞬间四周亮了起来,从无边无际的黑暗变成无边无际的白昼,彷佛没有边界一般。

「老天,我们不是第一个被困在这里的人!」莫德紧张地说,看向四周散落的白骨与残骸,看样子有些似乎是试图攻击那怪物而被吸进来的冒险者,当然大部分都是地灵的屍体──他们也真够倒楣的。

「我们该如何出去?」兰斯问:「这地方看上去没有任何出口。」

「是没有,」莫德说:「但一定有个通道,我们才会来到这里……」

他的脸上写满了疑问。

以法术启发的禁锢法阵,以及这个以魔物身体做为钥匙所设立的空间,这一切都像在保护那个魔物;然而那些法阵所使用的结构规则很明显来自一个正统人类法师──为什麽要这样做?

也许他中了什麽诡异的诅咒,让那个魔物的性命与自己绑在一起?可是这也太舍本逐末了,光是要维持住这些大工程就会让一个法师失去大部分的力量──或是那个人被迫签下什麽不合理的契约?那麽他一定是遇上了某个高阶恶魔!莫德越想越心惊,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不论如何,既然是人为的,就一定有规则可循。因为人总会受限於自己的能力。

「我猜这里是某个法师弄出来的空间。」莫德说:「我必须找到这个空间的边界,从那里一定可以找到那扇门……」

他翻找随身携带的材料,还好该有的都还在,「可是我不明白…这里横冲直撞的魔力是怎麽回事?他没道理这样浪费自己的魔力……」

「也许那属於其他人?也许有法师死在这里」兰斯猜测:「他的魔法能量被这个空间吸收而留在这里。」

莫德摇摇头:「法师死後,缺少意志凝聚的力量通常会自然消失……除非更强大的法术夺取这些魔力。」

他试着汲取四周冲撞的魔法能量,果然被拒绝了──这表示这些能量确实属於某人,可是这地方看上去就只是放任一切腐朽,没有任何攻击性,莫德的魔力也确实受到自己的掌控。

而如果这些魔力确实属於这个空间的主人的话,魔力的来源很有可能就会是法阵的核心──虽然也有可能不是,但莫德决定赌一把,应该说他也只有这个选择了。他高举法杖探测附近的魔力反应,闭上眼睛感觉魔力的流动。

莫德对自己和兰斯施了个漂浮术,并朝力量的来源前进。魔力的流动并不好探测,它们杂乱无章的流窜,但他还是掌握到了前进的方向。

随着魔力的增强,莫德也越来越心慌,属於法师的好奇心却也让他感到兴奋不已。

为什麽放任如此大量的魔力在这空间里四处流窜?

有什麽目的?是无法控制?还是被强迫的呢?又或者他是自愿这麽做的?

也许只是这里有某种能让魔力大量增幅的圣器,或者他又和一群恶魔定了契约取得难以想像的力量。莫德暗暗猜想,否则也太不合理了,除非那个人想放弃自己法师的身分,将所有力量无意义地投注在这里。

「莫德?」兰斯有些不安,眼前的法师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甚至露出了微笑。

「就快了......」莫德说:「我要找到它了──」

莫德倏地停了下来。

不远处,大量魔力的在此交汇,也由此发散。

莫德小心翼翼地一探究竟,接着惊讶地张大嘴巴。

「我的天……」他喃喃自语。

控制这些魔力的,不是圣器,也不是预想中复杂难解的魔法阵──

仅仅是一堆白骨。

和其他白骨没什麽不同,除了腐烂的衣物隐约可见符咒的织纹,那无疑曾经披在某个法师的身上,陪他出生入死;白骨旁放置着隐隐发着光芒的血色空间石,被法师以自身鲜血投注力量,是支撑起整个空间的核心。

兰斯想起莫德早先说过的话。

法师死後,缺少法师的意志凝聚的力量会自然消失,除非被外力夺取。

「──或是,法师的意志延续了下来……」莫德轻声说。

法师死了,他的意志却还活着。

他成为了类似地缚灵的存在,无法思考、无法脱身,只是一个劲地继续他生前的执念──将所有威胁到魔物的法师禁锢起来,将所有碰触到魔物的生物拉到这个牢笼。

这个仪式还在进行中。法师没有余力控制那些逸散出去的魔力──在法阵完成前,他似乎就已经失去了性命。

莫德走向空间石,那四周没有任何保护,仅需把它移开,这个让众多旅行者不明不白死去的空间就会轰然瓦解。他拾起法师的长袍遗骸,有什麽掉了出来;他低头一看,一只戒指在地上打着转。

莫德将戒指捡了起来。

「直接碰没问题吗?」兰斯担心地问:「上面会不会被施加了诅咒?」

「没有,」莫德说:「这不会伤害到那个魔物,不是吗?」

「而且我需要这个……当作和法阵连系的媒介。」

莫德在时空石四周画起了法阵,并将戒指放在正中央。他闭上眼睛念了一段咒语──再次张开眼睛时,他已经看见了法阵的形状。

由符号形成的锁链通向四方。和莫德想的一样,这个空间并不大,只是被无数的镜像法术围绕,以迷惑敌人并藏起真正的边界。

「真是个大工程!」他赞叹地说,接着惊呼了起来:「我的天,他竟然把那个禁锢法阵的本体藏在这里!」

在最中央的锁链上方,卡着一颗小小的结晶,结晶又被数条通向某处的更为纤细的锁链牵引着;莫德小心翼翼地取下结晶,纤细的锁链瞬间断裂成粉末飘散无踪。

「希望还来的及。」他担忧地说,他差点忘了妮娜的事情!

接着他抬头看向上方──那是原先禁锢法术的锁链通向之处。

莫德拉着兰斯飘浮上去,一一破坏附近的镜像法术,锁链形成的边界渐渐暴露了出来;很快的,他找到了隐藏在边界处的缝隙开口──那毫无疑问是进来时通过的那扇门。此刻门被紧紧锁上,现在他只须找到钥匙就可以解决一切,莫德暗暗松了一口气,到目前为止都很顺利......太顺利了,顺利到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他甩开那些担忧专心研究着开口处符咒的排列,接着就发现了不对劲。

莫德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

「没有……」他茫然地说:「怎麽会……」

「没有钥匙孔!」莫德大叫,他无法控制地慌乱了起来。

「莫德,冷静点!」兰斯说:「发生什麽事?」

「他把钥匙孔封闭了……」莫德说,他感到害怕不已。「我以为他会留个後路……但他竟然想把自己永远锁在这里──连我们一起!」

石室里,少女的眼里出现一丝生气。

禁锢他们的法阵不知为何失去了效用,她怀中气若游丝的青年突然挣扎了起来,似乎想说些什麽。她倾下身,看也不看那终於爬到自己面前的丑陋怪物一眼,一心一意地听青年说话。

青年吐出了最後的话语後颓然倒下。

少女依旧垂着头沉默不语。魔物爬到少女面前,缓缓举起尖利的爪子,朝着她纤细的後颈挥下──

下一刻,强烈的白色光芒席卷了整个石室。

正低着头建立自己的空间的法师抬起头来。

她感觉到了那个人的消亡。

为什麽?发生了什麽事?

她记得他刚刚还在他身边笑着。

对了。

他们,正一起攻略地城。

发生了什麽事?

有一个魔物──

他死了。

被魔物杀死。

我……

我也死了。

我……是怎麽死的呢?

弥漫在空间里的魔力一瞬间就静止了──锁链剧烈摇晃了起来,连带地整个空间开始崩解,一时间天摇地动。

莫德愣了一下,随即往地下冲去。

「莫德!」兰斯大喊:「你在做什麽?」

莫德快速念着咒语,伸手往地下捞了什麽──等他再次浮起来时,这个空间的开口处已经出现了裂痕。

「快走!」兰斯抓住莫德,拉开门上的缝隙挤了出去。

莫德回头一看,那扇门连同空间瓦解了──那些倒楣的旅行者,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将埋葬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就此消失。

历经无数个年头,法师此刻终於迎向他真正的死亡。

他们跌落在石室的地板上,就摔在魔物的屍体旁。他被光明法术彻底净化,只剩下焦黑的骨架。

这表示妮娜成功了!

莫德爬起来寻找妮娜的身影。

「妮娜!」他大叫着。

兰斯轻拉莫德的衣袖,「是安娜──」他悄声提醒,随即变了脸色。

石室里被一阵白光笼罩。

莫德跑向白光的来源。「妮…安娜,你没事……」他说到一半,硬生生住了口。

她膝盖上的吉米早已成为一具屍体。

「我知道治癒术没有用…...我只是想试试看。」安娜轻轻地说。

这个总是缠着她,对她露出傻气笑容的大男孩就这样走了,就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但她会带着这个噩梦继续前进。

对冒险者来说,接受同伴的死亡是仅次於如何保护自己的重要课程。人类的生命极端脆弱,既然选择前往危险的地方,就该对死亡有所觉悟;而身为同伴所该做的除了互相扶持外,在对方遭遇不测时也有责任好好埋葬对方并处理对方的後事。大家心里都明白,这种共识代表着万一哪天不幸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会有人为自己收屍:没有人希望自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荒郊野外腐朽──当然这也是必须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

安娜抬起头,「帮我把吉米带回去好吗?」

「当……当然!」莫德回头叫唤:「快来帮忙……兰斯?」

兰斯半跪在阴影下,眉头轻蹙,看上去有些痛苦。

「兰斯!」莫德赶忙跑向他,「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我没事。」兰斯有些僵硬地推开莫德的手:「只是有点疲倦……」

「等一下,」莫德说:「我马上帮你治疗……」他说着就开始吟唱咒语。

兰斯脸色变得惨白──他已经受够那些白魔法了!他伸手摀住莫德的嘴巴,「莫德!」

莫德迷惑地看着他。

「你刚刚带了什麽出来?」他胡乱转移话题。

「什麽……啊!」

莫德摊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枚银制的戒指。

戒指内侧刻着一行字──“愿我的挚爱法瑞斯平安喜乐”

莫德走向魔物的屍体。被神圣魔法净化後,他丑恶的外皮被烧尽,显露出原本的样子──那是一副成年男子的骨架。

他曾经是个人类。

莫德在他的颈骨附近找到了一条项链,上头挂着一模一样的戒指。他低头查看那枚戒指。

「法瑞斯和莫莉,他们终於彻底安息了。」他轻声说。

他们找了一处空地将两人的戒指埋了起来,为法瑞斯和莫莉立了个简易的墓碑。

没过多久,他们就遇上了公会派来支援的人。安娜将吉米的屍体交付给他们──公会会处理一切,不出几天他的家人就会接获噩耗;吉米将会拥有一个盛大的丧礼,而他的名字会从现任法师的名单中消去,不留痕迹。

莫德发现安娜偷偷留下了吉米的一只手。

等公会的人走远後,安娜转向莫德:「你会来帮我的,对吧?」

他们到了一栋白色的小屋,矗立在绿草如茵的小山丘上,被茂密的野花簇拥着。安娜拣了正对着屋子的一处空地作为吉米的长眠处,如此每天她一觉醒来,从房间的窗户看过去,就会看见他在那里。

「他父母不同意我们交往,因为我只是个平民。」安娜说,她将骸骨小心翼翼地放进挖好的墓里。「我不在意──他父母并不了解我,他父母又了解他什麽呢?他们只想要个出人头地的大法师儿子,就算不是他也无所谓……我不一样,我需要吉米。他有危险时总是我在他身边,我们总是形影不离……」她将沙土一铲铲覆上:「他一直想娶我,现在我答应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安娜将土压实,「他属於这里。」

安娜不知从哪里取来了种子,洒在土地上;过不了多久,这里将会开满美丽的花朵,这些花会代替吉米陪伴着她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喂,你们──」安娜转头说:「留下来住一晚吧!算是我和吉米的谢礼。」

安娜的房子内部摆设就像外头看起来一样温馨,她往花瓶里添了些水,就去厨房准备晚餐,莫德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的背影。

「她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样。」兰斯说:「是个坚强的小姐。」

莫德难过地说:「我觉得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为什麽?」兰斯问,他觉得安娜挺冷静的。

「为什麽?」莫德奇怪地看着他:「她连一次也没有哭过!」

「莫德,去帮我挖几颗马铃薯!」安娜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在房子的东边,有个小菜圃──别把花给踩着了。」

「啊,好……」莫德一把拉住兰斯:「兰斯,帮我看着安娜……别让她想不开。」

兰斯走进厨房帮安娜的忙。他很快就抓到诀窍,俐落地将红萝卜削皮切块,转而解决一旁的番茄。

「我们看见一只地灵从地底爬出来。」安娜突然开口。

「这不寻常,所以吉米才提议说要下去看看。」她将洋葱切片,刺鼻的气味刺激着她的双眼,但仍然无法湿润它半分。「我那时想着,不过就是地灵嘛,就算跑出来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她停了下来。

「我那时候应该阻止他的。」安娜平静地说,将切好的洋葱放进汤锅里。她转头看着兰斯:「你去哪边歇着吧,不需要帮我,你可是客人。」

「莫德让我看着你。」兰斯说。

安娜以平稳的速度搅动着汤,「他怕我会随他而去,是不是?多余的担忧,我当然不会做傻事──」

「我会活下去,」她露出惨澹地笑容,「只因为他希望我活下去。」

「我会过得很好,就像过去的日子一样快乐,我还会找到更好的男人,忘了那个傻瓜……好吧,总有一天我会忘记他的,总有一天……」

她以为他会说我爱你,但他没有。

他人生的最後一句话是「活下去」。

他用尽所有力气挤出来的话语,仅仅是活下去三个字。

安娜愣愣地看着锅里的汤,突然跌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刚采完食材的莫德打开门,听到安娜的哭声後愣了愣,然後丢下篮子冲了过去,紧紧抱住安娜。

他们在安娜家的客房度过一夜,莫德几乎是一沾上床就爬不起来了。他努力撑着眼皮望向兰斯,意外发现兰斯正在缝补衣服,穿针引线的动作和他使剑的技术一样熟练。

那是他的长袍。他自己都没发现上头勾破了一个洞!

莫德静默看着兰斯。他想道谢,也想告诉他那件长袍超便宜破就算了不用费神去修补,还想问他针线是安娜的还是他随身携带的,更想问他为什麽一副那麽擅长的样子,结果他一个都没问出口──他太累了。

兰斯三两下就缝好了,他将长袍检查了一遍後满意地放下。壁炉的火光映在兰斯的脸上,他的唇角若有似无的翘起,表情平静且温暖;那景象太过美好,莫德看得出神。

图画中的男子抬起头,火红色的美丽眼睛直直望着自己,形状优美的嘴唇一开一合。真漂亮……莫德迷迷糊糊地想。

「──莫德?」

「啊……你刚刚说什麽?」莫德稍微清醒了过来。

「洞穴里的那个人……为什麽会变成那样?」兰斯问道。

「那个啊…….法瑞斯他恐怕是被感染了。」莫德说,他的眼睛又眯成一条缝,「在地城里待太久,瘴气会侵入人体,慢慢造成异变──这情况很少见,但也不是没发生过……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人变成那个样子……」

他沉默了一会。

「其实,莫莉应该很清楚这时候自己必须准备净化仪式,但她却没有这样做…...我猜她下不了手,大多数人撑不过净化仪式。」

「这种情况越拖越糟,最後法瑞斯被体内的瘴气转化,成为了只凭着本能行动的怪物,甚至攻击莫莉。但莫莉还是不愿伤害法瑞斯,不只如此,她不想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另一半,所以她处心积虑设了那些法阵,并且打算把自己关在里面。也许她心里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但拒绝回去面对现实……」

莫德打了个煞风景的大呵欠。

「这只是我的猜测。」他疲倦地说:「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谁也不知道。」

兰斯沉默了一会,很难想像人的意志会产生这麽大的力量。他想到安娜,她的眼神脆弱却坚定,那是有着强大信念的眼神,他确信那可以支撑她继续活下去。

但却不是为了自己──那两个女孩的毁灭以及活着,都只是因为其他人。多麽奇妙的生物啊。

「为什麽人类需要凭藉着他人才能活下去呢?」兰斯轻声问道。

「那大概是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莫德的声音听起来朦朦胧胧的,听上去快睡着了。

就在兰斯以为他就要沉入梦乡时,莫德突然跳了起来。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莫德叫道。

「什麽?」

「你受伤了吧,在洞穴的时候!」

那时,兰斯带着痛苦的表情,揪着自己的衣领,沙哑的声音一点像没事的样子。

他怎麽就忘了这件事?

兰斯啊了一声,「我没事,只是有点贫血。」他说。

「让我看看!」莫德不由分说就去掀兰斯的衣服。

暴露出来的肌肤没有任人受伤的痕迹,看上去光滑而且健康。

不仅如此,紧实分明的肌理没有一丝赘肉,充满力量却不会过分夸张──兰斯的身材和他的脸蛋一样无可挑剔!莫德忍不住伸手去摸。

还没碰到兰斯就抓住他的手。「你能不能听听别人的话?」他抱怨着推开莫德:「看吧,我好得很。」

「我只是关心你!摸一下也不会少块肉──」莫德叫道:「好吧好吧,以後受伤一定要跟我说,我的治癒术成绩好歹是实战学的两倍…….」

莫德掀开被窝把自己埋进去,没多久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在那个空间耗费了太多的力量,真的累坏了。兰斯神色复杂地看着莫德毫无防备的侧脸。

他回想起莫德朝他冲过来的那一刻,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麽,但仍毫无犹豫,就像他义无反顾冲进去救吉米一样;也许他就是愿意不顾自身安危伸出援手,不论对方是否当真如此重要。

这样的人在他家乡活不过二十岁──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既愚蠢又鲁莽。

然而.....兰斯想起自己陷入险境时莫德心急如焚的脸。他其实并不期望他做任何事,但他就这样没有半点犹豫,陪着自己坠入未知的世界。

那时他的心里确实感到温暖。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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