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让一个以为对自己仍保有感情的人狠狠刺伤是苦得难以下咽的滋味。
「徐荔,你还爱我吗?」杜十璨合上双眼,等待徐荔的回答。
「我怎麽会还爱你,我爱的当然是小马克的父亲。」徐荔失笑,彷佛这个提问太过多余。
杜十璨的双眸猛然一睁,高大的身躯逼近徐荔,「那麽请告诉我,那该死的混蛋在哪,孩子生病了,他怎麽不出现?再告诉我,为何孩子跟你姓,是他不愿意负责吗?」
「杜十璨,这是我的事,收回你的质疑。」徐荔一退再退,不安地绞动十指,说出来的话再怎麽逞强,也赢不过内心的不踏实。
他将她逼入墙角,一双大掌抵住她身体两侧的墙面,如同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不让猎物逃脱。
「徐荔,我很想你,没有一天不想的……」
啪──
他的深情告白换来她的一巴掌。
「杜十璨,你怎麽可以说这种话。」
「我想你也有错吗?难不成你希望我不再记得你,把你当成陌生人?」
「错过的我们,本来就该是陌生人。」
「不要用冰冷的口气跟我说话。」
「杜十璨,你记得吗?那晚是你叫我走的,後来你又睡在谁的床上……」她泫然欲泣地揪住他的衬衫,「我们已经不是可以谈爱情的关系了,不要让我活得如此廉价。」
「不能谈爱情?还是你想谈的是小马克……」冷不防地,他扣住她的手腕,「小马克是我的孩子?」
「我、我……不懂你说什麽……」徐荔撇过头,就怕自己的情绪流露。
「你给孩子办入院手续填写的基本资料,照小马克的生日推算,你怀孕的时候是在我们分开之前。」
「早产儿……小马克是早产儿……」她如惊弓之鸟地急欲抽回自己的手。
「徐荔,别说谎。」他将她的手腕扣得更紧。
「小马克是我的儿子。」她奋力地甩头,豆大的泪珠狠狠从眼角掉落,「不是你的,是我自己的儿子。」
「徐荔……」
不待杜十璨将话说完,徐荔抢先一步,咚的一声,双膝跪下,卑微地乞求,「十三哥,我求你最後一次,不要带走小马克,我就只有他了……没有孩子,我也活不下去了……」
轻易地,她招了,为了孩子,她什麽都招了。
就算她强迫自己成长,身体里仍然住有少女徐荔的那一份单纯和无助。
#
徐荔担心杜十璨会将事情摊到台面上的状况并没有发生。
那时候,她惶惶无措地让他陪同回到病房,以为他会有什麽後续动作,结果他只是对母亲打声招呼,然後回公司处理公事。
现在回想当时的那一跪,才惊觉自己的鲁莽。
一旦被杜十璨发现小马克的身世,那几乎是连一点本钱都没有了。
杜十璨会与陈斐丽商量吗?
陈斐丽不可能大方到能接纳小马克的存在,却难保不会耍什麽手段颠覆她与小马克安稳的日子。
想要重拾安静的生活,大抵就剩回美国这条路了。
「妈咪、妈咪……呜、呜、呜……」睡梦中的小马克痛苦地翻来覆去。
徐荔伸手覆上小马克的额头,那烫人的温度着实让她的心沉於大海,毫无胜算。
川崎病的最明显症状便是烧了又退,退了又烧,这也代表在小马克恢复健康前,她哪里都不能走。
这个夜晚,徐荔不好过,杜十璨也没好到哪里去。
整个下午,他的心思没在工作上头,一到下班时间,直接想冲去医院探视徐荔和小马克,脑中却不停放送徐荔苦苦求於他的那一幕,为了孩子,她卑下的模样像利爪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撕裂他的心脏。
在徐荔的心中,他是这麽差劲的人吗?
「她求我,她居然求我别带走孩子……」杜十璨将威士忌当水喝,一杯饮尽,又倒了一杯。
「你确定是你的孩子吗?」陈斐钰耸耸肩,不以为然地道,「说不定她是跟别的男人生的?」
杜十璨一把扯住陈斐钰的衣领,「你以为徐荔是这麽随便的人吗?她喜欢我几年才跟我告白,当初她还求我别赶她走……」
「那又怎麽样,你还是把人赶走了。」
「对……是我赶走的……我该死……」杜十璨低头撞着吧台的桌面。
「杜十三,你是笨蛋吗?」陈斐钰伸手阻止把大理石当豆腐撞的杜十璨,「工作的时候聪明透顶,谈恋爱的时候跟白痴一样,你跟徐荔根本是天生一对,当初是我帮忙斐丽下药让你昏睡,怎麽知道徐荔就相信你跟斐丽睡了。」
「陈斐钰……」杜十璨红着双眼,掐住陈斐钰的脖子,始终还是没有出力,陈斐钰在父亲危急时的帮忙,他没有忘记过,何况……是他先开口让徐荔离开他的身边。他才是真正的罪人。
「兄弟,别生气,既然事情发生了,也回不到过去,不如咱们来讨论怎麽解决现在的问题。」
「问题不是你的,说的可轻松。」
「对,就是因为不是我的问题,我才能冷静给你分析,这就叫做旁观者清。」
杜十璨不想搭理,转身继续喝起闷酒。
「欸,认真的问,确定真的是你的种?」
「一开始是陈斐丽来通风报信说徐荔带了一个孩子,之後徐荔填写资料也注意了,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机问。」
「如果根本不是你的儿子呢?」
「如果不是,她身边也没别人,我想跟她试试看。」杜十璨不是没想过陈斐钰提的问题,其实到徐荔哭求他之前,他都拿不准小马克的身世,甚至有几刻徐荔的冷漠让他以为生父另有其人,但是一见了就像着魔,不想再分离的心情,是他难以抽身的主因。
「为什麽?只因为你老爸临终前说他只认定徐荔当媳妇这句话吗?这句话根本是魔咒,看看你单身多少年了。」
「我本来也以为拒绝恋爱是对徐荔和我老爸的歉意。」杜十璨咳声叹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一旦真正爱过,那就像用刀子刻上的疤痕,不揭它,不会痛,但轻轻一抠,就痛得要死要活。」
「欸,兄弟,再问你一个问题。」
杜十璨白了陈斐钰一眼,「你今天的问题还真多。」
「不问清楚,怎麽帮你追老婆。」陈斐钰啧了一声。
杜十璨咬牙,「那就快问。」
「你跟斐丽交往更多年,怎麽没看过你爱的死去活来的样子?」
「那是儿戏,不叫爱情。」杜十璨放下酒杯,多年後的今天,他终於豁然开朗,是不是他也将爱情当成孩子气的游戏,才会失去徐荔?
「兄弟,帮个忙,打电话给斐丽。」杜十璨用眼神催促陈斐钰。有些说也说不清楚的事,或许还是需要当初系铃的人来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