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心葳,你的手伤好了啊?」
一个多星期後的某天扫除时间,我和同学一起擦窗户,她发现我的手掌已经没有贴纱布了。
「对啊,因为不是太严重,所以很快就好了。」
擦伤在逐渐结痂、癒合後,现在甚至看不太出来曾经受过伤。
此时,卫宸修正提水桶经过我们身旁,他大概听见了对话,偏头看向我们。
「欸,这个顺便帮我洗一下!」
从教室里出来的男同学突然丢了条抹布给卫宸修,连句道谢也没有,就和其他男生打球去了,但卫宸修脸上也没有出现不快的表情,只是好像习以为常,默默地走向洗手台。我的目光再度回到面前的窗户,却不由自主追起他那倒映在上头的模糊身影。
那次他向我道歉後,我们就再也没说过话,几次遇到,也都只是短暂的视线交错。我们同班一年多来,他都是如此,不过不单只有对我,他跟班上其他同学也都没什麽交集。不过话说回来,刚刚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我还是注意到他脸上的瘀青也不见了。
「班长,班导找你喔!」
刚从外面回来的同学,隔了一段距离朝我喊道。
「喔,谢啦!」
我收回思绪,回应了他,然後将报纸丢进垃圾桶,往办公室去。
原以为班导找我是为了班务,结果是问我有无意愿参加不久後的校内演讲比赛?
「去年你已经参加过一次,比较有经验,如果这次再派你出去,一定也能获得不错的成绩。」班导接着又这麽说。
我知道这只是例行性的徵询,实际上的指派,我也知道自己的意愿并不重要,参赛得奖才是重点,然而虽然清楚明白,心里还是挣扎是否要婉拒,只是当我看着几乎没有留下受伤痕迹的右手时,「看得见的伤会好,那麽看不见的伤,也会有痊癒的一天吗?」,这道最近时常浮上心头的问题再度闪现,然後──
「好。」我别无选择,只能答应,因为我想到了爸妈,还有自己,因为唯有这麽做,我们才都会觉得好过一些。
班导满意地笑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麽简单。一句话,一个动作,好像就已经看见美好的结果。
我已经能够想像比赛後的颁奖典礼上,校长将第一名的奖状交给我,然後我带回去给妈看,她露出了和此时老师一样的笑容……一想到这里,胃突然快速收缩了几下,但我也只能告诉自己:不能退缩,而且还要势在必得!
放学後,我依旧先绕到一年级大楼,而且比往常都更希望能看见那两抹身影,不过当我抵达时,只看见卫宸修的弟弟,他一个人一手提着一袋东西,扶着墙,一手拄着支架,正小心翼翼地下楼。
他的身型比同龄男生还瘦弱,每一步又踏得极缓慢、艰辛,我提心吊胆地看着他,深怕他下一步踩空跌倒,还好最後他顺利抵达一楼,只是就在此时,几位从楼上一路追逐奔跑下来的男同学撞到他,他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倒在地,袋子里的东西也跟着散落一地,结果那位撞到他的男生只是回头说了句抱歉,接着又急忙追上前方已经跑远的同学。
我立刻跑上前扶起他,并将地上的水彩用品拾起放入袋中,再交还给他。
「谢谢。」
他微微低头,一脸腼腆。这模样,不禁让我想起卫宸修。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连忙摇头,再度有礼的向我道谢。
我想问他怎麽没等哥哥,一个人下楼了,可是又想到好像应该先自我介绍,接着又想到该怎麽解释我知道他是卫宸修的弟弟……思绪一瞬间纷乱起来,最後我什麽也没问,只是拿出了一颗糖果。那是早上出门时,随手抓几颗放进口袋,为了下午补充糖份准备的。
「这给你。」我说。
他看了看,有些迟疑。
我只是想示好,却忘了他是男生,可能不喜欢糖果这类零食。我的手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正想是不是该收回来时,他怯怯地伸手拿走了糖果。
「谢谢。」
这是他第三次对我说相同的话,我忍不住笑了。他闻声,有些担心地瞄了我一眼。
「再见。」
我又笑了笑,然後转身离开。
突然有种踏实感,说不上来,但就觉得总是空荡荡的胸口,在这一刻被塞进了什麽,还有演讲比赛带来的压力,也在此时稍稍减缓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帮了卫宸修的弟弟,或许是他对我说了谢谢,也或许是他收下我的糖果……我不清楚,但不论是什麽原因,我都希望这样的感受,能够停留得久一点。
回到家後,又是一连串练琴、写功课、念书的固定行程。当我察觉时,胸口在无声无息间,再度变得空无一物,压力也再度回到身上,我没有觉得可惜,就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饭後,我回房间继续完成剩下的生物试题,写到一半时,有些分神的想起刚刚餐桌上,我告诉爸妈演讲比赛的事,还有爸妈要我加油的话语。
就这麽发怔了一会儿,我又重新集中起注意力,然後拿起书包找出生物讲义,接着再准备将书包放回地上时,我「咦?」了一声。
御守呢?挂在书包上的御守,怎麽不见了?
我着急的立刻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但没有夹在其中,又仔细检查书桌附近的地上,也没有看见踪影。
记得今天放学离开教室时,还好好的挂在书包上,是什麽时候掉了?掉到哪儿了?
『这是我特地去买的,还特别在神社诚心祈祷过喔!你以後带着它,就像我为你加油,以後不论是考试,还是比赛,都一定能顺利过关!』
我的耳边突然响起这句话,顿时更加心慌。
希望不要不见才好!我思绪杂乱,只能盯着书包上原本悬挂御守、此刻却空无一物的位置,暗暗祈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