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一个长达两年的梦。
梦中的我,回到了已不可及的高中时期。
我们学校的社团活动并不算兴盛,要不是社团参与占了每学期两学分的必修,我想大家宁愿选择在星期四的社课时间提早放学回家。
但再怎麽不兴盛,热音社、吉他社、热舞社这种热门社团仍受到许多充满表演欲的同学们欢迎,算是少数认真经营的社团。而在这些动辄数十名社员的大社团中担任要角的人,通常在校的名气也相当响亮,走廊上随便抓个同学问,没看过本人也听过名字的那种响亮。
邵宇学长就是这种人。
体育馆地下室的练团室是我熟门熟路的老地方。我从来没有加入过热音社,事实上,我加入的是几乎没在运作的书法社。可这并没有影响我天天往练团室跑的冲动,热音社的人久了也就见怪不怪,甚至把我当成社团的一份子,这都是因为我是他们副社长天天念着的『学妹』。
「喏。」
一天放学傍晚,学长从书包里拿出一把旧旧的钥匙递给我。
「这什麽?」我问,一边伸手接过。
邵宇学长走回他的老位置,拿起裘莉靠在他率性翘起的腿上调音。他拨着弦,声音在音箱中共振传出,填满了只有我们的练团室。
「钥匙啊。」他头也不抬,仔细地旋着钮。
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到,我马上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这是钥匙。
重点是哪里的钥匙?
「当然是练团室的钥匙,不然呢?」邵宇学长学不来我独门的白眼,半翻的样子很像吊死鬼,每次看到都让我很想笑。
「是喔,」坐在一旁的椅上,夕阳反射着我不停翻转的金属光芒,「要我帮你保管吗?没想到你的老人痴呆已经严重成这样啦……」
「对啊你帮我买的银杏一点屁用也没有呢,唉……」
「那你可能是脑残吧。」
他大笑,爽朗的笑声在空气中振动。
「学长先生,所以你是痴呆还是脑残才需要我帮你保管钥匙呢?」我拿起钥匙遮住右眼,透过上方的孔洞看着笑意不止的他。
他趴在裘莉身上,不停耸动肩膀,对我随口说出的笑梗非常捧场。有时我真不知道是我讲的话太好笑,还是学长的笑点太低。
可能,两者皆是吧。
「呼,少了你的生活一定会少了很多乐趣。」好不容易止住笑,学长直起身子揩揩眼角的泪。
听见这句话,我心里扬起了笑,莫名地满足。
「快点说,干嘛给我钥匙?」就算心里在笑,我仍故作不耐地催促他。
一顿,他突然有些别扭支吾,眼神游移地不敢看我。
「就是,放学你不是都比我早到练团室吗?」
所以?我挑眉,用眼神问他。
学长被我无言地盯着瞧,脸皮厚得子弹打不穿的他,耳朵居然奇蹟似地开始胀红。
「呃……我就是觉得有点——」
「怎样?」看他闪烁其词的样子,我开始担心他想讲的不是什麽好话,「如果你是觉得我很烦的话,那我会减少来这里的次数……」
「你不要乱讲、不是啦!」学长急忙打断我的话。
不然呢?
他呼地一声大声叹气,笨拙地搔搔後脑,「我觉得很心疼啦,每次看你缩成一团在练团室前面等我……」
接下来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只觉得心口好热、好暖,而且嘴角压抑不住地想上扬。我看着学长不好意思地解释的表情,耳朵红通通地觉得好可爱。
不知道为什麽,就是很想偷笑。
「啊,但是要保密喔,」学长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尽管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点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听见,但他傻呼呼的样子让我移不开视线,「你那把是我的,我又去打了一把新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我们的秘密。
学长认真叮咛完後,松了一口气似地绽出笑容,一只大手直接往我头发上乱揉。
这对他来说明明是很平常的举动,但不知为何,我突然脸色一热,吓得别开视线,原本平稳的心跳节奏也在此时乱了节拍,心跳声大得连我自己都听得见。
怎麽会这样?
那时的我,对这股莫名的悸动仍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