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南跟上我的步伐,来到柜台前,「我请客。」
「才六十块,我付就好。」我推开他正欲掏钱的手。
「对啊,才六十块,我付就好。」他反过来推开我,害我往旁边跨了一大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拿出红色的钞票,没机会再继续阻拦他付钱的举动。
平白无故被请了一顿,心情并不会因此变得更好。我们走出店外,我一手抓着四个十元硬币、一手拉住陆以南的手掌,就像上次还他钱那样,放入、合起。
「两不相欠。」
「还没。」陆以南握着手中四枚铜板,笑着摇摇头。
还没?
「什麽东西还没?」我疑惑地问。
一碗肉羹面是四十元没错啊,我探头又往店里的价目表张望。没想到,一双大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的注意力拉回,背光之下,只见他嘴角隐约的笑容。
「刚才的话题还没结束,」陆以南伸直了双手、放在我的肩上,一派轻松地说着,「所以,你还欠我一个回应。」
吭?
「怎麽样?我刚刚说了那麽多,你不会连一点想法也没有吧?」陆以南用身高优势压制住我,我能感受到属於他的重量从两手之间传递过来。
深呼吸,差点叹气,我轻点他的手臂,「放开。」
他噙着笑,微一偏头,仅此而已。
「……你要我说什麽呢?难不成要跟你说谢谢?」我不喜欢无谓的僵持,对於陆以南讲述的那些、有关我的个性其实如何这件事,老实说我一点意见也没有,他要怎麽看我,那是他的事。
我只是不习惯被人从这个角度看待罢了。
「唔,不然,换你说说对我的第一印象好了。」陆以南随口换了另一个问题来交换我的答案。
他真的很喜欢这类型的话题,我默默验证之前的猜测。这样看来,他一定也很喜欢星座、血型,还有心理测验,说不定连前世今生都在他的涉猎范围之内。
我无奈地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就算不是好话也没关系?」
陆以南笑着颔首。
没好气地颓下肩膀,我开始回想第一次见到陆以南的情形。他帮我接手满怀的饼乾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还是模糊不清的,直到我们开始展开对话,也就是我发现忘记带钱的那一刻开始,陆以南的脸逐渐有了轮廓。
接着,就是那个无聊的打赌。
「……。」我不敢说得太大声,只能在嘴里咕哝。
陆以南满心期待地凑近,「什麽什麽,我没听到。」
我犹豫地看着他,「你确定?」
我不想说谎,也不想害他不高兴,最好的方法就是他不要知道比较好。
「我都说没关系了,到底是什麽?」
既然是他自己要听的,我只好说了,以了结他的一桩心愿──至於,听完之後的感想如何,就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
「……恶心。」我放轻语调,试图让杀伤力降低。
他顿了一下,笑容转为僵硬。
「……我好像听错了,你再说一次。」
我深吸口气,用清楚却不过大的音量说出这两个字,「恶、心。」
陆以南定格了。肩上的手失去力道,我轻易地从他的禁锢中脱逃。他看起来很震惊,害我有点不好意思,担心地补上後续。
「可是、後来我很快就改观了啦,真的,」我解释着,眼前的陆以南还是一动也不动,「还不是因为你跟朋友打赌的关系……这也不能怪我啊……」
谁会跟朋友打赌要每一个女客人的电话啊,这不是变态是什麽?话虽如此,陆以南却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明明是他自己说坏话也没关系的……没想到这麽不堪一击。
突然,他像是活过来一样,瞪大眼问我,「那现在呢?你说你改观了、那现在呢?」
差点没被他吓死。
「呃,就……很烦?」糟糕,我差点笑出来。
陆以南脸都歪了。
「从恶心变成很烦,这算哪门子的改观?」
我往後退了几步,将双手挡在身前,「我说的烦是好的那种啦。」
好的那种烦。
陆以南一定被搞得很崩溃。因为他开始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微张着嘴定定地看着我,像是要问我什麽叫做『好的那种烦』,却又因为各种冲击而问不出口。
於是我好心地解释,「简单来说,恶心就是不好的那种烦、很烦呢,就是……」
好吧,好像没有比较好。
「我受伤了。」陆以南摇摇头,用拳头敲着心口,再强调一次,「我受伤了。」
白痴。我笑着看他装出一副落寞,不知道这个形容词有没有比较好?
「好啦我说完了,现在你可以放我回家了吧?」
他倏地抬起头,「这麽快?」
「你待会不是还要打工?」我失笑,不然呢?吃完饭各自闪人,多好。
「时间又还没到──」
我双手环胸,等着看陆以南还想掰歪多少道理。
然而,一道意想不到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身後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不想一直盯着她,但失去的冷静和惊讶却阻止不了我,就像是回应我的注视般,我们对上眼。
惊喜的笑容,只在她脸上出现。
「青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