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蓝海岸边,一线碧海蓝天,天空也是晴空万里,金黄色细沙粒粒,谁不想立刻脱下束缚,光着脚丫去感受阳光残存在沙粒上的温暖,但踩过金沙滩的少年似乎没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在沙滩中央停下脚步,少年确认双鞋已被沙子入侵,此刻真的是望洋兴叹,语出无奈。
「真不该穿帆布鞋来。」
应该要买双海滩拖啊!少年有些为自己的判断错误感到後悔,但对於踩到何处都是沙的海滩,也没有驱赶它们的必要了,微微提起脚,以脚跟在滩上敲了敲,这样走起路来才舒服些。
停步於海岸某处拉着的封锁线前,它正随海风微微飘动,这条看来突兀的黄线似乎坏了美好的岸边景致,但其实情况也不是这麽糟,那线後耸立的古堡才是真正的抢眼夺目。它没有光彩耀眼的色泽,更没有金碧辉煌的外观,有的只是千年历史留下的岁月伤疤,却为这片海景增色了不少。
经常於梦中独自穿梭在不见天日的树林间,旁徨、不安,脚步紊乱,屹立在日光下的城堡似乎就是自己最终的目的,但总是未能到达,呆立在微热细沙间,让海水一次又一次打上双脚。
梦里自己老是傻傻盯着那片碧海,看着日光让海面闪耀,眼瞳中却是一片的虚无,而梦外的自己,今日终於站立在古堡之下。少年举起手来阻挡刺眼光线进攻脆弱双瞳,但眼睛的还是被扎的只剩下一条细线,仰望眼前石砌古堡上头贴满了海草,甚至还有珊瑚依然不失风光争奇斗艳着,试想在海中的样子,有七彩鱼群的衬托肯定是幅绚丽美景。城堡墙面完全被占据看不见它原来的风貌,犹如少年梦中所隐藏的涵义,并不是只有表面所看到的而已……
有着千年历史的伊德森古堡,相关文献极少且记载不一,它的存在甚至曾经被否决,因近期板块运动重见天日可说令考古学家们为之振奋。少年在已故父亲的考古友人口中得知此消息,选在周日前往,古堡受当地政府保护,此海滩已谢绝光观,只有考古及相关人士可进入,少年父亲在世时也算是有名号的人物,专攻失落的历史,以父为荣,少年才得以站在此处。
身在城堡之下,嗅的到浓厚海咸带着腥,伸手轻抚石墙,透过指尖感受,比看到的、闻到的还要强烈,强烈的感觉到,它存在,真的存在,并且近在眼前。触碰着遭海水多年冲刷显得脆弱不堪的斑驳,少年有股莫名的忧伤,就好像……遗失了什麽,遗失了什麽?却也说不上来。
沿着外墙走,由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大门进入古堡,阳光被石墙隔绝,里头长在烂泥上的海草未乾,踏起来犹如穿上了滑冰鞋,又湿又滑。泥泞上脚印又杂又乱,诉说着它曾遭到无数人的践踏。
少年仰视挑高的广大厅堂,对於这座千年古堡,有说不出的熟悉感,不由得转着身子环顾了一圈。试想这里或许从前有着富丽堂皇的摆饰,雕刻的壁饰,华美的吊灯,今什麽也没有留下,只有爬满草苔面目全非的石墙。
走向大厅唯一的通路,长廊,如同这座古堡的岁月般冗长,一路走来,在这古老的空间中时间也渐渐流逝。脚步终於停下,已来到城堡的最高处并身立在让绿藻占据的门前,只有石块禁的起无情海水的摧残,眼前的这扇木门出现的着人令人意外。
握住门把的瞬间,脑海中立刻浮现一张美丽而忧郁的面孔,他……正沉睡着……紧接着感到黏腻而湿滑,一扫脑中画面,恶心感取而代之,脸上神情不由得有些厌恶。轻轻的一推,门锁松开了,推开门,眼前景象令人诧异,房间摆设完好还有着淡淡的亮光,令人惊呼。
『这怎麽可能!』
猛然回首确认,的确是历经沧桑的面目,但这扇门後的房间……用与世隔绝应该最为贴切吧,经过的光阴以及残酷的海水竟没有对它造成任何影响,踏入房间就彷佛走入时光隧道般。
又是间挑高的房间,摆设看来空洞,只有张圆木桌及成双的木椅,上头雕花精致,滚上金纹,桌面上摆设着琉璃花瓶,插在其中的净白花朵正盛开着,一旁的银制烛台也是雕工细腻,上面立着的三根白蜡烛正随着火焰的燃烧而溶解、滴落。
盛开的花朵,不罕见;点燃的蜡烛,不稀奇,但出现在千年古堡中就有着说不出诡异,诡异该令人发寒,但少年感受到的是一股暖意,不是来自桌面上那微微烛火,而是在上头,抬头观望,才惊见有颗光球飘浮在半空中,细看里头似乎有个人。
『有个人浮在半空中!?』
少年满心好奇地来到光点正下方,踩上上头许多符号点缀,彷佛是个魔法阵的六芒星,发扬好奇心杀死猫的精神,举起手来柔光是那样的温暖以及……锐利,指尖被无形利刃划破,争先恐後涌出的鲜血竟向上飘浮,消失在空气之中,彷佛遭到柔光吸收、同化,就在这时,柔光中的人张开了双眼,刹那间柔光四散,光中人摔了下来,少年下意识前去接人反被迎头压倒。
「好痛。」
重重摔坐在地,只感到连腰都要散了的疼痛,惨叫都喊出口了,叠在身上的卷发美人却没打算离开,倒卧在地叠在一起的两人就这样近距离的大眼瞪小眼,少年好像看过这张脸,那就是在开门时闪过他脑海的脸庞。
人儿双眼圆滚滚、水灵灵,瞳孔色泽血红却显空洞,他趴在少年身上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少年,让少年好生别扭。
「那个……我被你压住了……」
人儿伸起手缓缓拂上少年额心,指尖在额心上的触点亮起了白光,此举动意义不明,少年也无心探讨,只希望对方快从自己身上走开。
「我说你,可以起来了吗?」
人儿这才缓缓起身,好似担心身上沾有脏东西,他仔细地察看拍了拍自己的身子,紧接着起身的少年,揉着自己遭重击的可怜小臀,视线一转与一旁人儿四目相对的一瞬之间,不由得看的入神,但让他出神的不是那张清秀的脸庞,不是浑圆的大眼,也不是樱桃般的小嘴,更不是那一头水亮的亚麻色微卷长发,而是他身上那席古西方元素浓厚的衣物。
被人这样紧盯着瞧,人儿嘟起小嘴表示不满,他用清亮的嗓音说着,「喂,现在的人都像你这般没礼貌吗?」
粉唇一开就是骂人,少年感到一阵错愕。刚刚是谁压在自己身上赖着不走还盯着自己瞧来着,说难听点简直是恶人先告状。
正想回嘴「谁才没礼貌」就被对方抢先问:「现在是什麽时候啊?」
少年看了腕上的表,「三点十分左右。」
「不是不是,我是说年份?」
「2014年。」
那人一听十分惊讶,他神情紧张的问:「那伊德森呢!?是不是死掉了?」
伊德森?这样理所当然的问题还须要问吗?他可是历史人物啊。
『他难道是那个时代的人吗?』少年心中想着紧接着淡淡一笑,告诉自己,『那怎麽可能。』才对眼前的人儿说:「这座古堡的主人伊德森,是千前的历史人物耶,活着才让人觉得奇怪。」
听闻少年的回答人儿表现的心不在焉,是否有把话听进耳也不得而知,他自顾自的张望着四周,面容上浮现鄙夷,显得咬牙切齿。
「死的好,死了活该。」
少年无言以对,对其满心的疑惑写在脸上,再加上那一切超现实的发展,他认为不要跟这奇怪的家伙扯上边比较好,当下决定开溜,且付诸行动,人儿见他转身离去急忙大喊:「喂!你要去哪里?」
踏入这房间後的一切都太过古怪,这个古香美人也着实诡异,脚步依然向前,少年嘴里敷衍。
「当然是回家。」
「带我一起去。」
少年一听猛然回头,质问人儿,「你开什麽玩笑?」竟然想跟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回家!?
少年的反应并不奇怪,人儿知道他十分抗拒,不过……人儿嘴角仰起了讪笑,他走向那摆着烛台与鲜花的木制圆桌,吹熄烛火,拨去上头的白蜡烛,一把拿起烛台,摊开左手掌猛力将烛台往掌心刺去。
「喂!」
少年还来不及阻止,人儿的手掌早遭穿刺当下就鲜血直流,少年看的瞠目结舌。
『只……只是被拒绝有必要自残吗?』
眼看血红顺着纤指滴落,少年口中呢喃,「为……为什麽……」
为什麽皮开肉绽的是人儿的手,但自己的左手掌竟也渗出鲜血并且感到无比的疼痛,人儿知道他不明白,也不吝为他解答。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是生命共同体了。」
「啊?」
要人一下子就接受当然是不可能,人儿进而向他解释。
「我吸收了你的血,你的血给我生命,换句话说,我们将共享同一条生命。」
这话说的简单又明了,还是不懂就可以去医院挂号了,显然少年不需要挂号。
「也就是说……你受伤我就会受伤?你死我就会死?」
少年能够理解,不用多费唇舌人儿也开心,愉悦回应。
「简单说来正是这麽一回事。」
懂是懂了,但少年压根不相信这种事,他苦笑着问:「你在开玩笑?」
人儿严正回答:「我可是一点也不喜欢开玩笑,你也看到了,这是事实。」
人儿张开血淋淋的手掌,将它向着少年,少年眼看着掌心止血,伤口逐渐还原,随着人儿伤口癒合,自己的手掌竟也不痛了。
「你应该庆幸我没有你们脆弱,倒楣的人是我。」
听了人儿自顾自的埋怨,少年不由得心想,我觉得最倒楣的是我……
「现在你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我跟你回家了吧。」
人儿说的理所当然,还没理出个头绪的少年立刻喊停。
「等一下!我可没说要让你跟我回家。」
说了这麽多,事实也摆在眼前,少年还硬头硬脑,使得人儿有些发怒了,他不悦说着。
「怎样,你把我的封印解开就想逃之夭夭吗,你以为我当真这麽想跟你住,你可是人类,随便就死掉了,我可不想死的不明白耶。」
乍看之下似乎有点道理,不过不合乎常理,少年扶着头感到一阵头痛。
「等一下……你说我是人类?难道你就不是人类吗?」
「你说呢?」
看着眼前人儿理所当然的笑容,少年知道该是面对现实的时候了。
「的确不是。」
此行不但没有找到那梦境的任何一丝线索,反倒招惹上一个莫名奇妙的非人类,还硬是要自己将他带回家,少年真是头痛欲裂,虽说自己只身一人在外地读书,不过母亲有时也会来探望自己,真的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少年深感无奈,无论如何都不想妥协,深吸了一口大气以坚定决心。
「我说……我们一男一女住在一起会有不必要的误会。」
人儿甜美笑容依旧,他说:「这点你就不必担心了,因为……」说到这里人儿表情猛然一沉,说出了惊天动地的话语。
「我是男的。」
「你是男的!?」哪里像啊!
眼前那美人竟是个男人!?少年这下找不到藉口推托了,更何况让一个与自己性命相连的人只身在外游荡也说不过去,不得以只好开始了与来路不明非人类的同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