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菓子啊?在这萧条的年代竟然还有人摆的起这样的供品。」
一位婆婆一手捧鲜花一手提木制水桶,腕上还挂了一个提袋,那婆婆虽白了几撮头发,身子骨倒也硬朗,走起路来直挺挺的,来到那座供有和菓子的墓前,放下了水桶,看着墓前插着累累成串的白色指项花,婆婆蹲了下来,把带来的花束摆好,拿出提袋中的白盘与两串丸子供在墓前。
「去了那个世界日子过的可真好呐。」
站起身用水桶内的木杓舀水浇在墓碑上,石碑浸湿处颜色变深,一路往下经由坂田银时几个刻字来到墓脚。
「来看你了,银时。」
指项花朵随着微风摇动着,它背负着来自插花之人的深深思念。
五年前,让世界迎向末日的病毒以江户为中心开始蔓延,其病毒会破坏人类基因,明显症状为毛发产生白化现象,致死率百分之百,传染途径不明,没有救治方式,造成大量死亡,有能力者纷纷移居他星高枕无忧,五年後的现在,留下来的除了无能为力的穷人之外,还有一帮傻子与一个疯子。傻子不愿舍弃被放弃的星球,守护着他们所等待的人会回来的地方,而疯子则是站的高高的,满意的笑看这一切,但,他脸上是笑容,内心却是无比矛盾,事到如今他才知道,世界毁灭并不是他所想要的,他真正想要的,再也回不来了。甲板边眺望城市的背影那样的沉重,重的让人连心都沉了。
「我,想下去走走。」
此话一出当然受到坚决的反对,「晋助大人!很危险的!」
鬼兵舰上一向就是高杉说了就算,任凭又子苦口婆心的劝阻他,高杉充耳不闻,与又子擦身而过。鬼兵舰在废墟之中停妥,又子让几个小的跟上,小的们在高杉前方开路避免与患者接触,行经一个交叉路时,有个身披斗篷头戴斗笠的人从横路撞了出来,高杉被撞个正着,小的立即推开那人。
「搞什麽没长眼啊!」
对方畏畏缩缩,不发一语,只是一直鞠躬表示歉意,却助长了小的气焰。
「撞了人就想走啊?啊!」
其中一名小的推了他的肩,另一名小的也帮腔,「你见不得人啊!?」
一手掀了那人的斗笠,不得了!是白发!仔细一看他半张脸爬满符文甚是诡异,始终冷眼旁观的高杉瞪大了双眼。
「白诅……」
「是白诅啊!!」
小的们担心被传染,随手从地上捡了石块等物品就向他砸去。
「住手!」
高杉出声阻止,那人趁机捡起斗笠奔离,小的们才为赶走带原者松了一口气却惊见高杉追了上去。
「高杉大人!?」
高杉不理会手下戴有疑问的呼唤,吸饱了一口气大声的喊出。
「银时!!」
那人加快了脚步,高杉暗骂了一声可恶,「帮忙拦下那个人!」
如今能让冷面无情的高杉有情绪反应的人,只剩他了,那个高杉失去才懂珍惜,他这一生最爱的人,坂田银时。
银时步伐甚快又熟悉地形,很快的就甩掉高杉等人,卸下戒心,岂知竟中了守株待兔之计,趁银时不备时高杉揪住了他,他就像受到惊吓的小猫般,惶恐。
「放开我!」
「银时!」
拉扯间银时被绊倒在地,高杉顺势跨坐在银时身上,拿下银时的斗笠,那张脸孔正是高杉朝思暮想的,五年了,从来没想过可以在照片以外的地方看到这张面孔,简直不敢相信眼里所见是真实的,伸手触摸,啊,是立体的,有温度的,再一声深情呼唤。
「银时。」
情不自禁的高杉想亲吻银时,银时别开头,奋力抵抗,高杉用双手扳正银时的脸,掠夺了他的唇。属下们见状便明白了,此人乃传说中的白夜叉,高杉唯一爱过的人。
高杉攻势猛烈,不让银时有何喘息的机会,舌间纠缠牵出银丝,带出淫秽之声,看的小的们脸红心跳。银时牙一咬,咬破了高杉的唇,高杉这才冷静下来,若在此扒了银时的衣服岂不便宜了小的们。高杉随手抹去唇上的血,从银时身上离开,对银时伸出了手,那瞬间银时彷佛看见了从前的高杉,他知道搭上高杉的手就等於接受高杉的邀请,银时自行起身,戴上斗笠便要离开。
「你打算上哪去?」
「哪里都好,只要是没人的地方。」
高杉强硬的抓住银时的手,「跟我回去,」银时冷淡的甩开高杉的手,局势所逼,高杉对银时说出心里话,「我,我不想再失去你。」
银时怦然心动,尽管因志向不同而分开,他们从未停止爱对方,「我,」银时回过头对高杉大喊,「我不想把白诅传染给你啊!」
高杉当下愣了,隐隐的心痛唤醒了他,既然如此更不能让银时只身离去,「让我陪你走完这段路,好吗?」银时低下头,没有回答,高杉轻抚他那爬满符文的脸颊,托起银时的下巴,「看着我,回答我,银时。」
始终独自承受一切的银时也许是因为病了,累了,他扑进高杉的怀中,像是要一口气宣泄一切,大声的哭了起来,高杉紧紧搂着他,心中暗骂上天怎能如此捉弄人,先是把银时带走,经过度日如年的这些日子,认为自己似乎渐渐的放下了,却又让银时苟延残喘的出现在他面前,心痛自己对银时所染的恶疾无能为力,能做的就只是眼睁睁看着银时走到生命的终点。
五年前,银时无预警的突然失踪,仅留下一本记载白诅的笔记本,白诅随即开始盛行,世界风云变色,随着日子的过去,神乐与新八从怀抱希望到充满绝望,他们有了最坏的假设「银桑在独自调查白诅的过程中,死了。」为了让银时死得其所,给银时立了墓碑。
销声匿迹的银时无法放下他所在乎的一切,时常躲在转角看着万事屋的灯火,自某天起,灯火再也没有点亮,彷佛银时心中唯一的一盏明灯,被熄灭了,虚无的黑暗席卷而来,银时选择去找松阳老师,对老师道出他内心的痛苦,当然,墓碑是不会回答他的……就像想念银时的人们对银时的墓碑说话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有的只是更加遗憾与不舍。
清晨,早雾尚未散去,天色暗沉沉,空气冷飕飕,银时走在墓园之中,远见一座墓碑十分热闹,摆满了花束与供品,银时经过时看了一眼,才知道万事屋的人给他立了墓碑,银时欣慰一笑,泪也不由自主的滑落。
过的好吗?大家……
余光中察觉有人接近,银时避了开来,但没有走远,有个脚穿草鞋,身穿紫衣的人,一手提木桶一手抱鲜花腕上挂着布包的人走来,是高杉,银时颇为讶异,高杉面无表情的站在银时的墓前许久,随後发狂似的翻了手中水桶,丢了腕上布包,似乎这样还不足以发泄他的情绪,他弯腰捡起木杓砸向墓碑,口里大骂。
「银时你这个浑蛋!浑蛋……」高杉双脚瘫软跪了下来,泪如雨下,一声仰天长啸,「浑蛋!!」
搥了墓碑几拳,高杉额头靠在墓碑上痛哭,身体因哽咽而抽搐,双手使力的按着墓碑,指尖彷佛要将墓碑抓穿。这样就好,就当我死了,谁也不会来找我,这样就好……尽管是这麽认为,银时却也落下心疼的泪水。
银时再一次在墓旁遇见高杉时,他躲到墓碑的後方,这一次的高杉心平气和的插上了鲜花,摆上攘夷时期经常买给银时的和菓子,好好的给墓碑淋水,双手合十,而在这之前究竟在银时墓前崩溃痛哭了几次,连高杉自身都数不清。
「遇上松阳老师了吗?银时。我还不能走,因为我要亲眼看着这个世界灭亡,之後,我会去找你们的,能等我吗?」
高杉说完便潇洒离去,银时追到步道上,看只为多看高杉一眼,直到高杉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
「万事屋呢?不会是除了你之外都死光了吧?」
高杉这是明知故问,万事屋的人们在墓园中都不晓得遇上多少次了,他只是不想直接表明他对银时的关心。
银时用嘲讽的笑容答说:「我啊,是灭世大魔王喔,白诅就是我散布的。」
高杉淡淡一笑,「别说傻话了。」
还有开玩笑的余力使得高杉放心了不少,但银时可不是在开玩笑啊,他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病源体。
「还记得十五年前那最後一战吗?」
高杉无语,最後一战他怎麽可能会忘,他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了左眼,之後更失去了他所深爱的人,不,是他深爱的人遗弃了他。
「还记得我在飞船上砍了那帮家伙的头头吗?」
「谁会记得。」
的确在战争中自顾不暇更别说随时掌握夥伴的行动。
「那麽总该记得我右臂上的伤吧?」
银时永远记得,高杉询问他手臂上的伤还痛不痛时,自己的左眼也还缠着绷带,而高杉也永远记得,银时那道看上去不严重,却迟迟无法癒合的伤口。
「别告诉我它到现在还会痛。」
银时身体右半边爬满符文,向来老奸巨猾的高杉已猜到大概,而银时的回答更印证了他的猜测。
「啊,它让我痛不欲生。」
「是那个时候吗?」
「嗯,大概在那时候就寄生在我身上了,是我一时的大意……」
还以为高杉会将他这病源体丢掉,但高杉却不为所动,还一边走一边闲适的弹着手中烟管的菸灰,银时停下脚步,高杉跟着停下来。
「怎麽了?」
「怎麽了?是我问你才对吧!你就这麽想死吗!鬼兵舰上的人还想长命百岁呢!带一个病源体上船,你是疯了吗?」
高杉表情一沉,「对,我是疯了,从你离开我之後我就完全疯了,这样你满意吗?」
银时觉得高杉简直不可理喻,「高杉!」
「鬼兵队那些人谁不想死就滚,我根本不在乎。」
「我在乎!我在乎的是你啊!白痴!非要我说的那麽清楚吗!?」
正因为在乎,银时才会离开万事屋,但对高杉来说,银时的存在是他仅存的生存价值了,在银时出现前,他犹如行屍走肉,他一点也不怕死,反而更期望随银时而去,一起在那个世界寻找松阳老师。
「不要紧,这样我才追的上你跟松阳老师的步伐。」
「这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银时。让我帮忙你背负一些好吗?在仅存的日子里就别逞强了好吗?」
高杉将银时带回鬼兵舰後驱散所有手下,鬼兵舰在江户停靠就此结束了长久的旅程,两人在舰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高杉找回活着的感觉,但银时却在暗中有所企划,这段高杉梦寐以求的美满时光并无法维持太久。
某日夜里,银时难得主动对高杉求欢,高杉自当回应,过程中银时不断渴求高杉给他更多,高杉虽心生猜忌却也没有多说,竭尽全力满足银时,激情过後两人相拥而睡,银时悄悄起身来到镜前往自己的脸缠上绷带。
「你这是在干什麽?」
「我得去赴一个约。」
「你跟谁有约?」
「我自己。」
高杉明白银时打的是什麽算盘,瞬间瞳孔一缩,拔出腰间的刀,「你哪都不许去,听到没有!」
银时双手一摊,「那正好,你在这里砍了我也行。」
当然,高杉不忍动手,丢下手中刀,他不明白的问:「为何要这麽做!?」
「其实你很清楚的,不是吗?高杉。你只是不愿面对我总有一天会死去的事实,为了这世界,我必须消失,而过去的我,会改变这段历史,这是我死前的愿望,成全我好吗?」
「随便你高兴!」
高杉甩袖离去後银时装扮成魇魅的样子前往已荒废的中央转运站与时空小偷会合,循线追来的五年前银时为了抢回时空小偷与银时假扮的魇魅大打出手,为了保有寄主,奈米虫们控制银时全力反击,五年前银时被打的节节败退,摔下阶梯後无力起身,但最後一刻贯穿肉体的不是手杖,而是洞爷湖木刀,五年前银时反败为胜,银时得以卸下伪装。
「果然能够打败我的人……就只有我自己了吧……」
没有给五年前银时震惊的机会,银时把一切告诉他,五年前银时必须阻止十五年前的白夜叉遭受寄生,再一次进入时光旅行,身体被木刀贯穿瘫坐在阶梯上的银时,伴随着血液大量流失与肉体上的疼痛,他将走向人生的终点,看着眼前的废墟,淡淡一笑,死前真的很想再见大家一面,但视线却开始模糊,似乎有人向他走来,但他已无法分辨那人是谁了,那人将银时横抱而起,银时在他的怀中睡去,永远的……
银时,你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