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一路上成郁很安分,一句话都不说。
虽然戴着安全帽还是把头顶抵住黄深後背,不但顶得他不得不回到当兵时期,屁股仅占五分之一个坐垫,活生生就是在干扰他骑车。下车後她拔掉安全帽,拧紧眉头,眼睛里塞满想要说的话因此闪闪发亮。
黄深睨她一眼,她被男人深邃的眼锁住後,坚定的表情瞬间松垮。「我知道,是我太鸡婆。美其名是想安慰芷洁,但其实只是不想背负罪恶感。」她一头埋进黄深胸前,整个人无精打采。
他俯视成郁,她泛着蜂蜜色泽的发与其间白皙的颈後,最後他将手搁在她颈後,轻轻使力将她抱个满怀。
「我没打算指责你,也不需要。」
黄深嘴唇抵在她发上嗫嚅,嗓音如同漂浮在空气中,没有重量。成郁想之所以会觉得没有重量,是因为他的嘴唇和耳朵距离太近了,以致於他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滑进耳里,告诉她似乎小题大作了。
她闭上眼从鼻间缓缓吐出口气,感受栖息在男人怀里的踏实,他身上还有阳光残留的味道,暖呼呼的。黄深俯首凝视成郁的睫毛,宛如小小的一把扇子,随着主人的心思急缓微颤,令他想起洁白的蒲公英种子在风里摇曳的模样。
「唉,自己的感情自己栽。」成郁认命的叹口气,双手圈住男人的腰肢,同他一起左右学企鹅摇摆,「老师你居然像是梁朝伟一样的存在,还真是难想像。」
「我也是。」黄深忍住不去吹起她的浏海,或睫毛,但阳光下它们看来轻飘飘的。
成郁手搭在他臂上,吊起眼,「所以刚刚,你都听到了吗?」
「从梁朝伟跟刘嘉玲开始。」
「那不就是重要的部份都窥听得差不多了嘛。」成郁把下巴窝进他颈侧,「不是说要到大厅等我?」
「……我没说要等你,只说要办借书手续。」
成郁扯开身子,狐疑的以眼神质问黄深。
他不自然的抬头避开她追击的视线,「我还不习惯等你。而且看到你跟你朋友关系那麽好,我……不,没事。」他眉头深锁的样子应该可以用挫败形容。
成郁目不转睛,面前的男人闹起别扭似的不在与她对视--这是在吃醋吗?她涎开偷腥似的猫的笑容,原想取笑他的,但是思及黄深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等候,画面不经意与书展那天的重叠,她收敛起调侃,选择静静听下去。
黄深不负期待的迳自接续。「我可以理解她的感受,却不是全然。那偏向是自责,而且真要说的话她并不会因为你安慰就会好起来,你不用太放心上,让她好好沉淀。」
成郁突然发觉男人循循善诱的呢喃时,声音会变得比平常更醇,低而浑厚,若有形体的话大概就像是一瓶封存已久的好酒。她心里想问黄深,为什麽要觉得吃味,这样子不会太小家子气嘛,明明是怀着截然不同的感情拥抱他并碰触他的。
可是阳光太暖了,黄深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她不知不觉维持挂在男人身上的姿势,进入梦乡。
「沉淀後会明白原来是作茧自缚。不管是单恋也好,还是正在交往,心系一个人总会因为无法得知对方真实想法,而慢慢变得痛苦……现在我偶尔会有些痛苦,可是只要一看见你,马上就会好起来。」
黄深收紧手臂,发现怀里的成郁睡得只会发出咕哝,仰天轻吁口气。
「就算连对你自言自语也是满足。」
他侧过头在成郁鬓处一吻,接着连搂带扛把她抱回房间,继续回到书房修稿。
过几天黄深将完成的稿子寄到罗正信箱,如释重负後他以手抹脸,准备倒头大睡。但天气变了,变得喜怒无常,成郁正在缘廊抱怨衣服都不乾。
她自得其乐的功夫黄深早有见识,窝进燠热的床里,他索性不盖被子,感受裸露袖外的臂膀与棉质床单紧贴的触感,聆听成郁散在空气中的声音。
之所以想要挥别过去,或多或少是因为这把声音传递的情感温暖而明亮,令他有勇气去做改变。黄深不时会梦见过去零碎的时分,通常是在这栋屋子里,有阿良,或者没有;梦里的气温不冷不热,他们会并肩而坐,说着很多快乐的往事。
醒来时会若有所失,可是已不再像从前那样惶恐,也不再就此失眠,想到明天早上回来时可以看见成郁吃着早餐,他便能够入睡。
想必这样的情感也不经意流淌於文字间,以致於到出版社和罗正讨论时,对方不是滋味的啧声说:「你就是要读者们看完就全盲了对吧,我们出版社没保意外险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