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诗轻轻拂过她的眼皮,接着帮她刷起睫毛,一边语重心长,「我是不知道你们相处得怎麽样,我只是下意识的担心,因为你老是傻傻的,没心机,我很怕你受骗上当。万一他其实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呢?虽然他是我哥的好朋友,但我哥也曾说过,当他离开的时候,他觉得他们认识的这些日子并不算什麽……」
成郁凝视脸色凝重的罗诗,她突然想给这个认真为她烦恼的女人一个拥抱,可是她没有付诸行动。一方面担心弄脏罗诗衣服,另外一方面是她记起那日罗正苦涩的神态,一想到他口中将自身放逐似的黄深,他爽朗的笑声彷佛被风蚀得断断续续。
黄深像是浮萍。
他没有牵挂,能轻而易举的把家庭和工作搁下,离群索居。
成郁盯着镜中瞬间变得明艳动人的自己,顿时感到些微苦涩。她甩甩垂落在肩侧的蓬松鱼骨辫,告别观赏自己作品显得成就感十足的好友,前往目的地。黄深应该已经出门了,打电话过去久久没人接起,这时候尽管科技再方便终究还是有无济於事的时机出现。
她坐在捷运里凝视手机萤幕,待机画面早就有天心血来潮设成黄深写作的背影,瘦长而且沉默。
她还记得拍照那天她刚从阿武伯的面摊回来,两人不约而同又聊起家里那个埋头苦干的男人,她觉得阿武伯一定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孙子了,否则对於提到黄深迟迟没有交女朋友,平时开朗的老人看起来愁容满面。
「唉,你没来兹前吼,你不租到他都不笑的捏,亲像魂吼鬼差撩去(就像魂被鬼差抓去),偶看了,截得很心疼啦……偶四想吼,偶也不能帮他截定拟朋友啦。可四,我担心他会降子一辈子一个人过下去,很可年啊。」阿武伯面色沉重的帮成郁捞了碗贡丸汤,「请你喝嘿。」
成郁得花点时间才知道阿武伯在说什麽。解码过後,她谢过阿武伯好意,噘起嘴吹凉汤面,一边说,「阿武伯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阿武伯闻言呵呵笑,「四啦四啦,现在有了你,他变得更常笑,偶也放心啦。不过要四吼,阿深也喜欢你的话--」
「噗、咳咳咳--」一口汤自成郁口中喷出,她咳得面红耳赤,一手颤抖抽了几张卫生纸抹脸抹桌子。
结果,她想默默培育的心意,被不时路过观察的阿武伯给逼得破土了。她怯怯问说为什麽阿武伯可以说得这麽笃定,老人仅是说,因为每次经过时,她老是只专心的看着黄深。
--只看着他。
於是那晚她将坐於案前的男人锁进她的手机,然後只看着他,不知不觉入眠。
现在也是。下了车走过天桥,不远处就可发现男人在捷运站入口等候的身影,从这高度望过去他像只着装精致的人偶,大概也是因为他等候的模样近乎静止。
黄深倚靠在柱子边,看似漫不经心,一动也不动凝视马路对面。成郁忍不住停下脚步,注视剪短刘海的男人,穿着合身的深色立领大衣,厚重的衣料衬得他身材颀长而稳重。棕红色长围巾随意绕在领处,从垂下的围巾间隙可以看见他穿的格纹衬衫,是他平日喜欢穿的那一件,成郁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发现感到毫无缘由的雀跃。
她噙笑走下楼梯,随着两人距离越近,黄深的眼眸里也有了焦距,最终聚焦在她身上。
那一瞬间成郁以为黄深的眼里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