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郁梦到小时候的哥哥了。他脸削瘦,显得眼睛大而炯炯有神,里头充满倔强。他老是嫌弃她只会跟在他屁股後面哭哭啼啼,梦里她的确抓着他的裤管去了好多地方,大街小巷,男孩毫无畏惧的大步向前,她跟得很辛苦,手里的裤管险些松脱,心急之下又呜咽出声。
「吼,爱烤搁爱对搂(爱哭又爱跟路)!」为渊蹲下身,回头皱眉说,「上来!」
成郁肉呼呼的小拳头揉着眼,抽抽搭搭的爬上哥哥的背,身子一轻,她变得和大哥一样高,也能够看见同样的风景了。
成郁一回头,发现自己长大了,身穿缀有蕾丝的洋装。天很黑,屋子里很安静,显得外头蛙鸣尤为清晰,空气里弥漫线香的味道。她听见隔壁的房间有人低声啜泣,於是她悄悄靠近房门探头,为渊缩在墙角将掌根狠狠按在眼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个前一秒还无所畏惧的大男孩,此刻显得无助。
那股哀伤感染了她,成郁上前搂紧他,告诉他:不要怕,我在这。
我会一直在这。
而为渊的身体好温暖、好温暖,身上还有她很熟悉的木质香味,优雅而清香。成郁疑惑的退开身,不知何时怀里拥着的是个男人,对方拥有一笑就会变得哀愁的黑眼睛,薄薄的嘴唇,她掌下的肩胛骨於饱满的肌肉中若隐若现。这个成熟的男人以拇指腹摩娑她的眉梢,眼里有笑,鼻尖与她挨得很近,近得两人的吐息相融……
「啊!」
成郁惊呼一声,猛然睁开眼,随後慌慌张张坐起身。外头天色已暗,她居然默默从早上睡到晚上,这下好了,睡得精神饱满晚上该怎麽办?她懊恼的抓抓脑袋,踢开棉被,匆匆走到储藏室要把除湿机搬出来,但黄深已经先她一步。
「老师,对不起,我睡太晚了。我等等就去煮饭--」
书房里的黄深侧身取下眼镜,略显疲态揉捏山根处後又戴上,「没关系,我准备好了。身体有好一点吗?」
成郁搔弄颈侧,不太好意思的点个头,「睡、睡个觉起来就好多了。」
「没有其他症状?」
「嗯……」成郁吸吸鼻子,顺畅无比,「没有。」
黄深讶异的惊叹,「你这恢复力真不是盖的……你等一下,我去拿个耳温枪帮你量个温度,以防万一。」
「什麽以防万一?」
「我刚刚大概用手测了下温度,是没有发烧,可是其实那样测不太准确。」
他站起身,与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药皂与乳液的香气扑鼻,她不受控制想起暂时被抛到脑後的梦境,接着她愕然顿悟那个男人其实就是黄深。
她甚至还可以回想他指腹的冰凉。
黄深从房间回来时,又看见成郁缩成一只小乌龟,手还有一下没一下捶打地板,嘴里哀怨的嘀咕。他站在门口搓嘴唇思索,缓缓走到她身边,蹲下身。
「……怎麽了?」
成郁肩膀抖了一下,总不能说是自己作贼心虚吧?她抬起头偷觑黄深,男人的唇微启,冬天的缘故唇缘乾燥,不晓得吻起来触感像不像稻草。
她歛下眸若无其事的盘腿坐好,昂起下巴,闭起眼,「来吧!」
结果耳温枪「喀嚓」的时间不到一秒。
「好了,没发烧。去吃饭吧。」
如果发烧的话说不定还能让黄深亲自照顾。成郁冒出这荒唐的想法,但她不想替他添麻烦,这少女的异想天开随即就让她抛在脑後,她丧气的吃饭去了。黄深则是眼里噙笑继续写作,当他留意到摆在桌角的小绵羊吸尘器时,表情变得柔和。
我会是你的驴耳朵。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真挚就像这小小的吸尘器一样,慢吞吞的吸走他的旁徨,还有只身一人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