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的氤氲浓郁透骨,黄深不经意的笑语也是。两人在客厅悠闲的吃起茶点,男人经过走廊时顺手捡起她遗留在那里的书,唇就着杯沿喝茶,随手翻阅。
然後他说,「我其实没仔细看过这本。」
成郁也啜口红茶,心想这里头最贵的茶叶得慢慢享受,一边问,「是因为不太好意思回顾吗?就跟我看到以前国高中写的网志时,会觉得那是一段黑历史。」
「什麽是黑历史?」
想起这名词来自於日本动漫,成郁摸索该如何解释,「简单来说,就是不愿想起的过去。」
「哦……」他沉吟,耐人寻味地。「不是。」
成郁一颗心空期待了。
黄深手腕悬空按着书页,漫不经心,「写这本书的当下脑子太混乱了,更别说再看一次。」他又翻了一页,「那时候也不知道怎麽开始的,那段期间废寝忘食的写,写完以後,觉得稍微好了一些,可是却害怕看到这本书,想离它远远的。」
「那时候发生了什麽事?」
他蹙了下眉思索,看似苦恼,随而摇头,「没发生什麽。但我想是自己压抑出病来了。」
成郁静静看着他,这个男人经历过一段低潮,而那段低潮使得他想要放逐自身,到这个默默无名的小地方中。她趴在桌上以指尖排列饼乾屑,「……不过还好,尽管书是这麽哀伤,老师现在看起来却过得很满足。」
黄深侧过眼,「这你也看得出来。」
「你刚不是很平静的跟我叙述过去的事情吗?」她无奈的笑,只手顶着脑袋侧身而坐,模样随性。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一个一个方正字体堆砌的段落缠住他了。
她的声音於是轻了些,深怕惊扰到他,「我看完这本书……直觉的喔,我直觉的认为,老师心里想见一个人。」
黄深睇向她,全神贯注。
「那个人不是曾经存在,就是根本不存在。」成郁抱着双膝,语毕後自己笑了,「可是这样讲好像有点愤世嫉俗,也有些伤感。」
「没那回事。」
成郁不知道他回答的是前面那段,还是後面那段。一下子话题顿时凝重起来,黄深顾着喝茶,书没有在看,但模样与往常无异。成郁又吃了一块饼乾,外头日光倾斜,把盆栽和铁栅门的影子拉得很长,阿武伯和朋友骑脚踏车经过的时候向他们打了招呼,不过老人家身手矫健,两个人谁也没来得及反应,接着有默契的相视而笑。
成郁觉得黄深笑得有些迷茫,即使温柔,却有种什麽都可以抛弃的坚定隐匿其中。成郁心里慌,她安慰自己茶喝太多了,於是把杯子推得远一些。
「你有点像我的猫。」他的声音沉沉的,游过空气,栖进她心脏。「我不太习惯表达感情,或是发泄情绪,但牠跟你一样,在我无精打采时特别敏锐,却不会执意要我说出来。」
他的声音有了重量,她能感受到。
「我跟你一样,待在你身边令我很自在。如果是你,我会放心把所有秘密交付给你。」黄深嘴张了张,缄默数秒,像是对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感到诧异,借噤默以冷静自己。
成郁能够感受那重量直直坠入她心深处,无声无息的生起根。她低下头玩弄和室椅上的吊穗,接着抬眸看黄深,眼里有狡黠。
「好啊,给我,我会全都替你好好保管的。」成郁皱起鼻子笑,捂着耳,「我会是你的驴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