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久便迎来成郁衷心盼望的跨年日。她老早就和黄深预约提早下班,他也乾脆,盘腿埋首书中一边随意轻应。
成郁晾完衣服後窝在房间里看黄深的着作,他的文字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太相同,比起平时动不动就灵魂出窍的迟钝模样,故事里的叙事者是异常敏感的鲶鱼,置身在泥沼一样的社会里因刺激过大,痛得动弹不得。
那样的举步维艰对成郁来说过於陌生,她想那大概是她仍未接触到的现实面,粗糙得能把人磨得平滑,表面上看起来每个人都一模一样。
成郁窝在被舖里上下晃动脚丫,一边又翻回前面别人的代序,阅读这代序需要非常有文化素养的人,才能将里头提到的作品和画面缝合起来,她来来回回看了三、四次吧,还是不懂「被殖民的切˙格瓦拉」想表达的是什麽。
落漆的半文盲少女揉揉眼睛,翻坐起身,走到书房瞄了一眼撑首沉思的男人,之後晃到客厅拾起记录到一半的笔记本,她最近受黄深影响,看电影时会记下一些桥段和喜欢的台词,接着会趁还书时去图书馆查询与电影有关的书目,看这个桥段是否代表什麽意义。黄深真的像是进食一样,可以一天观赏好几部电影。
有时成郁忙完经过客厅,看见男人的眼像深井吞没光影,贪婪的程度使她手臂泛起一些鸡皮疙瘩。她後来去厨房拿出点零食,擅自坐到黄深身边,拆开零食包自己先塞了一口才又递给黄深,接着把指尖的饼乾屑拍掉,走了。
黄深倒也自然的接过手,吃得节制,从没看见吃零食吃得这麽斯文的人,拿给虫蛀估计也比他吃得要快。成郁绕上围巾,打电话和为渊联络,今天跨年预定是到他家吃火锅,她还没跟他说另外约了罗诗和芷洁。为渊不喜欢应付突如其来的惊喜,所以即使罗诗与芷洁跟他关系再好,好歹也是要通知一声。
「没问题,如果他们要另外带朋友来也没关系。兔宝,我六点就下班,你什麽时候过来?」为渊在那头问。
「我等等就会先买菜过去。备用钥匙还是放同个位置对不对,我到了就自己进去喔。」
「好,我会尽快赶回去。」
闻言成郁不禁苦笑,这哥哥什麽都要亲力亲为。「不用赶啦,我来处理就好。你工作辛苦,今天这一餐我来负责吧。」
为渊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并没有正面回应成郁,而是说他到了会打给她。挂上电话後成郁噘起嘴盯着萤幕,学鱼小幅度的开开合合,藉此宣泄一些不满。客厅已经传来一部电影的片尾曲,成郁走到客厅,黄深半趴半跪在电视前取出DVD。
「老师,我先走罗。气象预报说晚一点会下雨,要记得收衣服。」
「嗯。」黄深漫不经心的应,一边又将另外一片光碟放进机器读取,随後专注阅读盒子後的简介。他是文字的老饕,连说明书都能读得津津有味,成郁想这习惯应该是从小就养成了。别的孩子还要糖果鞭子齐下,黄深的话,估计一本书就可以了。
成郁担心他看得太入迷,蹲到他面前不放心的覆述,「一定要记得喔……」
「嗯。」还是同样一个字。
「不然晚上你就没内裤可以穿罗。」
黄深总算有反应了。他瞄向外头的晒衣竿,随而郑重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