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郁以为其实她是一个人住。
黄深天色未晓就出门散步,除此之外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待在书房。卧室形同虚设,就如他所说的几乎没回去过。而通常成郁睡醒时,先看到的,总是书房里黄深的背影。
成郁起床时通常能吃到他亲手做的早餐,通常是简单的菜色,几乎没放调味料,但成郁吃得津津有味。黄深回来时她已经在帮忙打扫,或是躺在地板上看书,大部分都是从书房摸来的,反正黄深说过那里的书随便她拿。
成郁蹲在小小的院子修理水龙头,费了番功夫拆下换上,原本想浇花的闲情逸致早就荡然无存。她坐在地上打量院景,不具名的野花遍布四周,几盆显然照顾得较好的植物整齐排列,增添几许盎然生意。
「妹妹,由看到阿深吗?」
一个牵着脚踏车的老伯伯中气十足的问,年纪大概有七十岁了,国语说得不太标准,大冬天的只穿着汗衫夹脚拖,让包了三层的成郁顿时有点惭愧。
「他在外面,等等就回来了。」
老伯伯开始碎碎念这个人怎麽那麽喜欢乱跑,不过成郁其实很想说他平时生活快跟茧居族差不多,让人想在他的茧上剪开个洞一探究竟。
她好奇黄深的一举一动。因为看不见,成郁仅能藉由他发出的声音推测他的动作,那种想问他「在干麻」的鸡婆慾望与日俱增。夜晚窸窣的翻书声,啪搭啪搭的打字声,或是遇到瓶颈时幽微的呻吟,皆让成郁不自觉想像起那画面。
男人坐在书桌前,背影宽得能包裹住台灯透出的昏黄灯光,身边的书柜是尽忠职守的巨人,安静凝视着他。在它的庇护下,男人用字串成句、句缝成篇,虔诚摹写脑海中的谬思,但最後他不知道那些字会不会有了自己的生命,逃离他,如同魔鬼背弃信仰。
虽然黄深从未阻止她靠近,可是那个地方太像他的圣地,她无法贸然靠近。
「──妹妹。」
成郁被老伯伯的唤声唤回神智,「什、什麽事?」
老伯伯一脸高深莫测,尤其搭上他满脸深刻的风霜,那股不得不令人信服的氛围就出来了。
「你租不租道,这间房子,有鬼?」
这无疑是要开始说鬼故事的起手式。
成郁默默摒住气,觉得自己像在玩AVG,在「要」与「不要」两个选项之间徘徊不定。她对於鬼神采取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因为这种众说纷纭的事,总是听凭人心里头那只鬼摆布,搞到最後人都不清楚作祟的是恐惧还是鬼魂了。
结果决定时间太久,老伯伯直接帮她选「要」了。「在阿深来租前,界里住着另外一个伦(在阿深来之前,这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这间房子是那个人的父母留给他的,他的父母希望在他的家乡留下一个根,讽刺的是,他从小到大在另外一个城市长大。前几年他终於回来这间屋子,但没多久後,他就自杀了,屍体到现在还没找到。
附近老人家都说这里风水不好,有穿堂风过,现在屋主又死了,铁定脱不了手。结果谁也没想到之後来了个铁齿的黄深,二话不说买下这间老屋子,安然无恙的居住至今。许多大叔大婶都会慕名而来,想沾沾光,看能不能就此百病不侵。
老伯伯送上自己从田里摘的水果,脚一跨就哼歌走了。成郁则是下意识回过头看身後因光线不足略为阴暗的屋内,忽觉它深邃不已。